支配(祭氏家族系列)(3)

罗愉同母亲一笑,神情很沈稳,像个成熟男人了。

「孩儿知道分寸啦!母亲大人——」小儿子却总是比较沈不住气。

白晓然垂下视线,笑著,站起身来,拿出两个精致的小袋囊。「妈拣了几颗龙鳞湖的石子,还有高原上鹤鸟的羽毛——是护身符;你们带在身上,想家时,就拿出来泡澡嗯。」两个儿子明天要离岛,前往祭家在英国办的学校念书,这一去,可得好几年才会再回来。

「妈,我们不是小孩了。」罗愉离座,绕过书桌,走到母亲身旁,语气充满安慰。

罗悦也走过来,嘴里念著:「妈教我们就够了,」母亲的家族——白氏,在祭家系统下,是负责海岛上的教育部门。不只罗家的孩子,连祭家的少爷、小姐们,都是白家的学生。母亲是一名全才教师,通晓经典、科学、各国语言……母亲是他们心目中最重要的师者。「我真搞不懂,老太爷为什么还要我们进学校,真能增加学问吗,我不觉得有人比妈更博学……」

「老太爷要你们去看看外面的世界,体验不同的生活。」白晓然推开书房的落地门,走到露台上,坐在观景座的长椅。

天空的达达声落在石板坡道下方,风掀起一片草海漫舞。

两个儿子跟了出来,在她身旁半蹲跪著,一人抓著她的一只手,像他们五岁那年,把玉镯套进她腕间的情景。「妈,」他们嗓音一致,对母亲保证:「我们会好好照顾自己。」

白晓然会心一笑。

人家说母子连心,这对双胞胎兄弟知道母亲舍不得儿子出远门。他们接过母亲手里的袋囊,发现细心的母亲分别在袋口绣了他们的名字,还有展翅的鹤。罗愉、罗悦互看了一眼,默契十足地背出罗氏家训。

白晓然的笑容慢慢消失,美颜上的神情安适宁静,这一刻如永恒!人家说——

母子连心呀——

她的一对儿子,出身护卫家族,流著自信但不自傲的血液,天生就有独当一面的能力,做母亲的实在没啥需要担心。

「成鹤又在帮幼鹤理羽了。」一个身影出现在落地门中。

「爸!」

罗炯走到白晓然背後,扶著椅靠,弯倾高大的身躯,吻一下妻子颊侧。

「你回来了。」白晓然美颜微微朝後,伸手摸著丈夫搭在椅靠上缘的大掌。

罗炯反手握著妻子的柔荑,移身坐入妻子旁边。「始禧少爷找你们,」他对两个儿子说:「好好去巡礼吧——明天开始,想在龙鳞湖游泳,可没那么容易。」

罗愉站起,弯著身子,左右左轻吻母亲脸颊三次,同父亲说了几句话,才走进书房。罗悦涎著笑脸,玩兴未脱般,只手按著露台护栏,纵身一跃,直接跳出父母的视野。

白晓然抽了口气,倏地起身靠向石垣,往下观望。只见大儿子刚走下门口阶梯,抬头对她挥著手,彷佛早知道她的举动。小儿子却已跑出庭院,依旧没开木门,长腿一提,跳了过去。

「别担心,」丈夫罗炯从背後围住她,凝著两个儿子步下石板坡道的英挺背影,骄傲地说:「罗家男儿都是训练过的——」

白晓然在丈夫的臂弯中转过身,静静地看了他俊朗、刚毅的脸,好一会儿,道:「他们也到了履行『天职』的年纪了,没办法常在我身边——」

罗炯拨拨妻子颊畔的发丝,扳过她的身子。「被成鹤理过羽毛的幼鹤,已经会飞行了。」他沈沈地在妻子耳边喃语,手指著远方蒙蒙的天际。

一对祭家高原的吉祥鸟,影如泼墨,在雾中低空滑翔。

姿态优美的大鸟,於龙鳞湖附近的柔软湿地著陆。葱绿的草坪上,停著一架直升机,小女孩坐在机舱放下来的阶梯,一名绑马尾的大男孩正擦拭著她脸上、裙上和脚上的泥巴。

「有没有撞疼哪里?」大男孩嗓调稳重,一手抚著小女孩的发。

祭祆儿吸吸鼻子,只摇头,不说话。

大男孩低敛双眸,将祭祆儿满是泥泞的小手托在掌中,一面拭净一面注意到腕骨上,细白的皮肤擦破了一块伤痕,显然是扑倒时,被树枝或碎石割伤的。「哥哥带你去给苏林看看好吗?」

「不要!」祭祆儿用力地摇头,一颗小小的泪珠滚了下来。

「祆儿——」大男孩挺直身躯,幽缓地说:「你的手流血——」

「去龙鳞湖洗一洗就好!」祭祆儿飞快地抢白,昂起的粉嫩小脸,表情倔强得很。

大男孩仰颈,静静望著天空,好一会儿,倾身抱起祭祆儿,往湖边走。风从大男孩背後袭来,吹得他的长发由颈背分开,飘过耳侧,在面前飞扬,偶尔搔著祭袄儿的脸蛋。他和祭祆儿一样,发丝柔软,微鬈,明亮俊美的五官,带著独特的酷劲,一种与生俱来的冷峻、尊贵气质。他们的样貌遗传自同一对夫妻。大男孩是祭祆儿的二哥祭始禧——十七岁,是个有耐心的兄长。

「哥哥的头发弄到你了嗯?」祭始禧眯起眼。

祭祆儿将一根黏进兄长眼角的发丝抓开,小手臂绕过兄长的肩颈,十指交握,收住兄长乱飞的长发。「这样就不会了……」她喃喃低语,摔趺在泥地时,忍住不哭的情绪,悄悄自小巧的鼻泄出。

「鼻水不要擦在哥哥肩上——」

「才不会!」小丫头翘著唇儿,下巴垫在兄长肩头。

也许是同一生肖、同一类、同一属……吧!祭始禧是亲爹亲娘生的三个兄长中,最疼爱祭祆儿的一个。

祭始禧时常抱著么妹,走过湖畔绿茵茵的草地,到龙鳞湖游泳,玩水,度假般住在湖边的家族别墅。别墅外,到处是花,绵延的碎石带潜入水中,阳光拖曳著湖水,一片晶亮起起伏伏往西边推进。乳白色的遮阳棚下,摆著法兰西躺椅,丝绒椅面绣著龙。祭始禧把祭祆儿放在躺椅上,迳自走向湖水边,洗净方巾,泡湿,回到遮阳棚下。他蹲低身子,拉过祭袄儿的手,一掌捏挤方巾,让滴流下来的水,淋洗著祭袄儿手腕的擦伤。

「嘶……」祭袄儿皱凝眉心,小嘴儿倒抽著气。

「很疼?」祭始禧将方巾覆住她的伤口。

「……水好冰!哥哥……」祭祆儿叫声连连。

祭始禧若有似无地扬起唇角。「太阳快下山了——」

气温降低,桔红的树叶,在湖面飘旋,还真像缤纷的初秋。

祭始禧拿开沾染血污的方巾,看著妹妹手腕的伤口,血止了,可仍泛红。

「得去给苏林瞧……」

「什么事找我奶奶?」一个无预警的嗓音,闲闲适适地传来。

祭始禧侧过脸庞,眯眼斜睨。罗悦倚靠遮阳棚的雕花木柱,笑著。

「臭罗悦!」祭祆儿叫嚷,随手抓起躺椅的抱枕一丢。

抱枕落在罗悦脚尖前两尺处,女孩的力气小,压根儿打不著他。罗悦捡起抱枕,拍掉草屑,笑意噙在唇边。「祆儿不怕打中的是罗愉呀?」

「你才不是罗愉!」祭袄儿拿起另一颗抱枕,奋力地又丢向罗悦。

罗悦往前一步,接住下坠的抱枕。「你没看见我胸口的顷链,怎知我不是罗愉?」他直觉祭祆儿靠龙形项链,辨认他们兄弟,为此,他特别把衬衫的扣子扣到颈子,不露半点胸膛。

「你不觉呼吸困难吗?」祭始禧站起面对罗悦,探手拉开他的领口:「罗愉是祆儿的命定伴侣,她知道谁是谁——深到命里的关系,上天注定的,还要靠记号辨认吗?!」

「是吗,真神奇!」罗悦耸耸肩,走进遮阳棚下,将两颗抱枕放回躺椅尾,双眼瞥见祭祆儿衣服上的污渍。「哎呀!怎么脏兮兮地……」话还没说完,抱枕迎面而来。

祭祆儿甩了彩带似的,以抱枕连击罗悦的脸。

「好狠心的小妻子喔——」罗悦边笑边道,一手捏住「招呼」著他俊脸的抱枕。「我好担心我哥哥!」

「哥哥、哥哥……」祭袄儿气呼呼地跳下躺椅,跑到祭始禧身边,小手拉扯祭始禧的衣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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