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忱(93)

作者:随风千万里 阅读记录

谢忱顿了下,抬眼看她,眼底的疏远感没有消散。

即便没有恶意,但他依旧无法对一个陌生人轻易产生好感,“苏阿姨,我不在乎这个。”

钱这个东西有时候真的很没用,他所珍视的东西,钱都买不到,譬如父爱,母爱,爷爷奶奶,以及她。

“我知道,突然接受一个母亲很难,”苏浅苦笑一下,目光看着摇篮里的谢永安,说,“但阿姨觉得,人总是需要母爱的,如果可以,我觉得我们可以是很好的家人。”

谢忱听完,突然想起来林听,她是不是也会因为这种缺失的爱而感到落寞?

“苏阿姨,我不排斥您,但说接受的话,我可能还有点困难。”

苏浅笑了,她并不觉得这种话伤人,相反,谢忱这个孩子很真诚,“谢谢。”

谢辉回来的时候,谢忱正在沙发上玩手机,林听到现在也没有回他。

“谢忱,”男人声音雄厚有力,“我们很久没好好说过话了吧。”

谢忱关了手机,只听谢辉问:“喝一杯?”

“都行。”

谢辉脸上挂了点笑容,拿了几瓶珍藏的红酒,苏浅本想劝他们先吃点东西,但谢辉摆了摆手拒绝了。

“你和那个女孩子怎么样了?是叫林听吧。”

提到林听的时候,谢忱的笑容总是情不自禁地露出来:“对,很好听的名字,她很好,只不过……我们分手了。”

谢辉给他倒着酒的手一顿,把酒杯收了回来,看他道:“为什么?你犯了什么混账事?”

“没有,”谢忱看着到手的红酒飞了之后,无奈地笑了一下,碎发掩藏着他含笑的眉眼,“她太好了,我觉得我配不上,所以我们分手了。”

谢辉有些不可置信,他把酒杯递给谢忱“你这种自大高傲的性格也会说出这种话?”

父子俩都笑了起来,谢忱懒懒的往后一靠,衣服拉链拉开,“我看得开,自己配不上就是配不上,不找借口。”

“那行,既然配不上,就别去祸害人家姑娘了。”

许久,谢辉和他碰了个杯,笑着说,“还是决定出国吗?”

谢忱仰头看着天花板,长叹一口气,像是玩笑般故作洒脱,喉结突出明显,“对啊,全部都已经打理好了,过两天就走。”

“这么快?”

谢辉甚至有一瞬的惊诧,丝毫没有注意到这些事似乎都是谢忱自己一个人做的。

从决定离开,到实施行动,都是谢忱一个人在周旋,他这个父亲只知道他要出国,却几乎什么也没有做。

谢辉抬头看他,突然意识到一件事,“小忱,你已经成年了。”

“对啊,高三那年冬天,我就已经成年了。”

“你妈妈去世已经十八年了。”谢辉闷头喝了杯。

谢忱低了头,自嘲地笑了笑,“老爹,有时候,咱俩还挺像的。”

穿着西装的男人静默半晌,喝了不少酒,看着谢忱的面容总是很感慨。

末了,他垂头说了句,“小忱,你知道你长得最像谁吗?”

谢忱猜到了答案,但没有说,只是默默喝了几杯酒。

“你的眉眼最像你妈妈,性子也随她。”

谢辉大概喝的有些多了,笑说,“她年轻的时候性子也倔,说什么就做什么,每日大大咧咧的,还想从来没有烦恼。”

谢辉眼睛有些迷离,他低头笑笑,继续讲:“我一直以为,这样的人不该有那样糟糕的经历。她说,她希望做个好妈妈。”

“好妈妈”三个字像是一把大锤不由分说地砸向他的心头,谢忱看着酒杯里剩下的红酒,颜色浓的发黑,他也想有妈妈。

可他从出生就没有,甚至背负着害死母亲的骂名。

谢忱不止一次想过,哪怕有个继母也好,可直到他成年了,自己的父亲才有了新的妻子,而这个家也彻底没了他的位置。

“是吗?我也挺想有个妈妈。”

谢辉低头,道:“小忱,有时候我甚至不敢去看你的眉眼,我怕我会止不住地想她。所以我疏远你,把自己投入工作,我害怕面对你,做父亲的不好。”

“老爹,我知道你不好。”

谢忱语气丝毫不客气,掺杂着几分讽意,“您第一次做父亲,我也是第一次做儿子,没经验很正常。但不是所有道歉都有用,我不怪您,但也不想接受道歉。”

“你长大了。”谢辉眼中划过一抹欣慰之色,转瞬即逝,化为浓浓的哀色。

谢忱少有地点点头,笑道,“老爹,这都是很早之前的事了。”

两人又碰了一个杯,沉默许久,卧室内隐隐传来婴儿的啼哭声,是小永安。

目光聚焦,谢忱笑了下,垂着头,修长白净的脖颈上喉结滑动,像是咽下了一抹悲戚,“小家伙还挺有精力。”

谢辉脸上浮现一抹温馨的笑容,看着卧室内的眼神越发柔和,像有光,刺痛了谢忱的眼睛。

他说:“你弟弟很可爱吧,我听你苏阿姨说,永安很喜欢你。”

闻言,谢忱长叹口气,后背抵着沙发,懒懒的靠着,横着胳膊该在眼睛上,语气无奈道:“对啊,很烦人。”

“老爹,我出国后,你好好陪着他们吧,”谢忱顿了顿,看着天花板道。

“不过谢董到时候也会烦吧,给小孩儿换衣服,接他上下学,给他开家长会,还要陪他去游乐场……”

说着说着,谢忱嘴角扬起得意的笑容,看了谢辉一眼,拖长尾音道:“谢董不享清福啊。”

“工作了大半辈子,总该忙点别的事了。”谢辉笑笑,点了根烟叼在嘴里,又从烟盒中抽出一根递给谢忱。

谢忱没有接过去,笑着摆摆手:“我不抽烟,老爷子交代的,洁身自好。”

最后那句“洁身自好”不知有没有其他内涵,但谢辉并不在意,只是笑笑说:“你就是跟老爷子他们亲近。”

“没办法,”谢忱的眼神冷了不少,“我就是老两口带大的,不和他们亲近,和谁亲近?”

谢辉吐出一口烟雾,看着指尖忽明忽暗的火光,自嘲一笑:“你妈走之后,我才抽了烟,喝酒不顶事。”

“嗯,”许久,谢忱才起身准备离开,背对着西装男人,问,“老爹,你说抑郁症会自己好吗?”

谢辉神情一紧地望着他,谢忱回:“不是我,是我的一个朋友,我怕我走之后,她会……”

谢忱喉间一噎,说不出来了,脑海里满是那日落水苏醒后林听独自坐在病床上的画面。

思绪回转到他们分开后不久的某个下午,他收到苏寅琛的消息,说是在医院看到了林听她们,但她们去的方向是心理科。

那个时候,谢忱才开始把注意力转移到抑郁症这一方面,即便他当时就有注意到不对。

后来他去找云旎确认,百般说辞后,云旎才愿意告诉他林听生病的事实。

他记得,当年跳楼自杀的姑娘就是抑郁症复发。

谢忱第一次这么害怕,害怕一旦他转身离开,林听也会站在高楼上,如同那日坠海时,轻飘飘地摔下去。

半晌,谢辉抽了口烟,说:“会好的,有时候心理疾病,能走出来的只有自己。”

谢忱没再说话,转身离开。

那夜很漫长,谢忱一个人想了很久很久,就这么离开吗?

但好像,就只能这么离开。

*

时间悄然从指间划过,像是一场大风,把一切都裹挟着呼啸而出。

后来谢忱还是去了美国,在旧金山留学读书。

走之前,谢忱在机场等了很久,苏寅琛他们都过来了,除了林听。

他没有问,只是看着手机上的信息沉默了很久,直到最后一刻。

【不听:前途似锦,顶峰相见。】

与此同时,林听的朋友圈更新了一条动态,只有一句话,没有艾特任何人。

但谢忱总觉得,这是她想对自己说的。

【少年的目光长远宽阔,而他们的征途,是鱼归大海,是鹰击长空,是山,是水,是自由,我们都该成为更好的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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