瑞雪临+番外(46)

作者:章小笼 阅读记录

有了这么些个对比,他或许只有七分的好就被她放大成了十分,因为她没有谁可以惦念,伤心的时候只好想一想他。

不顺心的时候多,想的次数也多;一来二去,没说过几句话的人在脑海里竟活成了依赖。

在梦中她已经扯着他的衣袖讲过了,大概是做梦的人心思太重,梦也梦得不够痴罢,梦里他也没有救她。

饶是她如泣如诉、凄凄切切,他还是转身走了,只因为他是有太太的人。她又绝不可能给人做妾,所以,他们这辈子的缘分注定只有相识一场而已。

最终,她暗暗咬了下牙齿,回头吩咐两个丫鬟道:“翠萍去把我的行李收拾一下。阿宛在门口守着,不许人进来打扰,姨父吩咐我有要事和陆军长相商。”

“噢?是那王爷有事找我?”

敏鸾摇了摇头,感觉自己的脸颊在发热,孤男寡女共处一室,自己今天算是豁出去了第二回 。“不,其实姨父姨母还在天津。他们没有和我一起回来的原因是姨母气急昏倒了,现在正住在租界的疗养院里。”

随后她红着脸尽力精简地把自己这些天来的遭遇全讲给了他听,讲到后来她也坦然了,的确是丢人可耻,可她问心无愧不认为自己有错。错的是她表面剩一个金碧辉煌的壳子内里却早就风雨飘摇的家族,是她烂赌成性死要面子活受罪的阿玛。

原来敏鸾的阿玛在不知道第多少次被追债后,终于下定决心要把唯一的女儿卖了。从前她阿玛总说要她多出去交际,最好找个有钱的新贵公子哥——他们家有钱,咱们家有前朝贵族的名,正是强强联合再配不过了。

但从前也只是说,这次是真急眼了。她阿玛欠的钱,即便是把祖传下来的宅子卖了,也还是还不清。

更何况睿亲王誓死不卖王府,这是他手中最后的房契了,如果卖出去了,自己以后可怎么活呢?所以他决定把敏鸾嫁给一位赌桌上认识的老朋友做填房,这位朋友真是个“老”朋友,比睿亲王本人还年长三岁,前年死了太太,但自己身体还甚好,想要娶一位漂亮健康的小太太再倒腾出来一男半女。

敏鸾当然是不愿意,哭喊着和她阿玛抗争了一番,随后那王夫妇加入了战局,那王答应说帮睿亲王还上欠债,只要他再不提把女儿给人家做继室。

睿亲王支支吾吾的,最后说了实话众人一齐傻了眼,原来睿亲王欠的赌债利滚利滚得越来越大,居然有三百万之多。而他替女儿择的那位夫婿,答应了只要一结完婚,就立刻帮老丈人擦干抹净那一屁股债。

听到这陆清昶也一愣,赌桌上是怎么欠出来这样一笔巨款的?

敏鸾抿了抿嘴唇,强忍着不叹气接着说下去:“三百万,姨父拿不出的。那王府如今也是只出不进的吃老本而已,哪里有那么多钱呢?再说阿玛说他已经收了那人的…”说到这,她又是一吸气,才把“定金”两个字憋回去,改成了“彩礼”。

“不光是彩礼,那个人很有些势力,他只要愿意开口,阿玛的那些债主们都得给他面子把滚出来的利息抹去,只叫还本金。这样一来债务就减去了一半。阿玛想我嫁的这个人,想来陆军长也认识,即便不认识,您也一定听过…他姓陈,陈靖川。”

陆清昶的确是认识这个人,但人家未必记得他。毕竟认识陈靖川、或是想要认识陈靖川的人太多了——江宁大员,海军总长兼海军总司令,巴结他的人如果一起吃席,摆三十桌都未必够。

陆清昶沉吟片刻道:“那王夫妇带着格格去天津,是别无他法,只得暂时避一避的意思了?”

敏鸾点点头:“姨父想着,在租界里先住着,对外就说我身体不好在养病,现在实在不能够去谈婚论嫁。”

“可是没想到,我们刚到天津没几天,我阿玛就找过来了。姨父姨母和阿玛吵了许多次,阿玛的意思是要我赶紧回北平备一备嫁妆,赶早儿嫁过去。后来姨母就被气病了。”

“独自返回北平,坐的还是凌晨出发的火车…格格是背着那王夫妇回来的吧,这是为什么?”

敏鸾苦笑了一下,“说陆军长是火眼金睛也不为过了,什么都瞒不过您。”

然后她垂下眼睛看着地面:“姨母疼我,姨母对我和额娘对女儿是一样的。可她越是疼我,我不能让她这个年纪了还为我为难。既然,婚姻对我本来就是父母之命...我想,就罢了吧。”

是的,罢了。我为女子,薄命如斯,我能如何?我能做的也只有在嫁做人妇之前豁出去一回,见一见想见的人罢了。

*

*

陆清昶不认为自己是个顶善良的人,爱心泛滥不是他的作风。当然,他也自认为不是个恶意沸腾的人,在很多时候,他对于有求于自己的人都是能帮一把是一把。如果出一点小力气,能多一个朋友的话何乐而不为呢,不怕人恨他,但仇人最好还是别比朋友多。

可是,有些事情没那么简单,就犯不着为人去淌混水。比如今天、比如敏鸾。

他离开那王府又买了点心回家后,唐瑞雪已经到了,他向唐瑞雪讲述了今天在那王府的所见所闻。

“我觉着她有求助的意思。不然着急忙慌的叫人把我喊回去做什么呢?也可能本来是没这个意思,恰好我去了,她实在没辙了抓着一个是一个。大概是不好意思直接开口,事情说是说了,却没提求我想个法子。”

“那你是怎么答复的呢?”唐瑞雪问道。

“我?我说叫她放宽心,车到山前必有路嘛。”

唐瑞雪拍了他的腿一下:“你这不是给人家的伤口撒盐吗?她都要被逼着嫁给老头子了,还有什么山什么路?你这说的还不如不说。”

陆清昶学着陪唐瑞雪看过的一部外国电影里的角色,颇为摩登的一耸肩一摊手:“那我能怎样?我既没有金山银山借给她替她爹还债——就是有也犯不着借,我和睿亲王府或者那王府之间都没什么交情;别说我,就是阿古尔和她家都算远亲了。”

说到这,他略微放低了一点声音:“我也没本事指使陈靖川别想着续弦,那老头从同盟会就开始折腾,除了孙先生是谁也不服的。”接着他又从鼻子里哼出一声:“听说张啸全当年也和他交好过,他经常不分场合把张啸全骂得狗血淋头,后来两人就闹翻了。人家拿不拿我当个人看都不好说。”

唐瑞雪慢慢抚着自己裙子上的褶皱,“可是,她也实在是可怜,从小就是王府里的格格,现在叫她去嫁给人家做填房…她怎么受得了呢?”

“咱们没办法的。要是她爹要把她卖到哪个富户商人家,我还能说上话,现在这个…”陆清昶摸了摸下巴,感觉自己早上刚刮完的脸又冒出了一点点胡茬,“人各有命吧。”

唐瑞雪依稀记得,阿古尔小王爷说过睿亲王家的大格格比自己要小上个两三岁,她如今也就是十八岁的年纪啊。如果不是在这个时代,她甚至还不能算一个女人,任谁见了她都会把她划作女孩的。她没有挨过饿受过冻,这已然比大多人幸运,但是——脑子里过火车似的闪过好多词语,包办婚姻、自由、压迫、物化女性…

陆清昶知道她心软,大概是在难过,于是握了握她的手,刚想开口的时候唐瑞雪却先说了话。

“帮她一把吧,子至,咱们帮帮她吧。”

第35章 愿闻其详

陆清昶面露难色:“论级别,陈靖川算我上峰的上峰,我的电话即便打去江宁也未必会被理会。”

唐瑞雪摆了摆手:“不用你出面,我们用舆论造势。只要在社会上形成一定的讨论关注,他这种身居高位的人,一定会有所顾及吧?”

陆清昶歪着头,等待她继续说下去。

“前朝的贵族里有不少守着旧规矩死活不肯剃发的老顽固,前淑妃闹刀妃革命非离婚不可,她家族里没一个人支持她,但社会上的新派人物叫好的可不少。尤其是大学里的学生们。不是有很多大学生发表文章夸赞她是脱离封建的新女性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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