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他一直是被作为继承人养大的，虽然秦烨一直以来都像大家设想的那样，冷静睿智，一切以秦家利益为先，一切以继承秦彻的意愿为先。

他甚至可以去追求苏玥……

他是秦家的傀儡，秦彻的儿子，未来的家主，身上要肩负难以估量的重担。

不过，如此坚定目标的秦烨，居然就这么轻易的跟她走了。

因为她的几句话动摇他了？还是正如秦烨说的，他只是带她转转，直到今天，他都把她当小孩。看她伤心难过了，哄一哄就好了，哪怕再过分的事情，他也会陪她胡闹……

坐在车上的林森鹭突然没了喝牛奶的兴致，她烦躁的咬着吸管，最后把牛奶盒子丢进了车载垃圾桶。

“你怎么了？”秦烨留意到她的情绪变化问道。

“你……”林森鹭想要问他为什么跟自己走，但她想到秦烨从来不会对她说真话，问了也白问，干脆把帽子往下一拉，声音闷闷的说，“我困了，想睡了。”

“好。”秦烨默默放缓了车速。

为什么会喜欢秦烨呢？

林森鹭能给出的回答太多太多了。

她是真的很喜欢秦烨，几乎是一见钟情的喜欢。

秦烨出现在她视线里的时候，就跟周围所有人形成了鲜明的对比，他身上有常年离群索居带来泾渭分明的，也是与众不同的氛围。

幼时的林森鹭容易被这种独特感所吸引，她似乎天然会喜欢酷酷的人。

但秦烨其实没有很酷。除了面部表情比较少以外，秦烨其他的行为跟酷完全不搭边。他甚至没有她恣意妄为，他向来是个冷静自持、克己复礼的人，老古板，死正经。

但她似乎更喜欢他了。

林森鹭喜欢在冬天去找秦烨玩。

秦烨住在秦家老宅，那是一栋城堡一样的建筑，每个女孩子心里都有一个童话故事的梦想。到了冬天，秦家那栋城堡上蒙上一层白雪，童话的不能再童话。

林森鹭极其喜欢童话故事，能把林嘉木的睡前童话倒背如流。但喜欢童话故事的林森鹭很少把自己代入公主的角色，她更喜欢扮演拯救世界勇士！

而谁需要被她拯救呢？秦烨其实很符合这种人设嘛！

虽然林森鹭只会在大冬天把秦烨拉出来打雪仗，往他毛绒领里塞雪球。

“你再这样我要生气了。”被林森鹭整个扑到雪堆里，还糊了一脸雪的秦烨艰难地说。

“那你打回来啊？”林森鹭的气焰十分嚣张。

“……”他选择不跟女孩子一般计较。

虽然胡闹的时候很夸张，但林森鹭还惦记着秦烨是需要被自己拯救的小公主，于是转头就给他煮一大杯难喝的要死的姜汤——秦烨最喜欢的东西是甜食，最讨厌的东西是生姜。

林森鹭可太清楚秦烨的喜恶了，但她也没办法嘛！着了凉的人就是要喝姜汤驱寒的。

“你是专门过来折磨我的吗？”秦烨憋气喝完姜糖水之后忍不住问，“我哪里招你了？”

林森鹭摇摇头，伸手接过他递回来的碗，说：“我觉得你太闷了，每天想得太多，不找点事情转移注意力，会疯的。”

秦烨愣了一下。

林森鹭被他难得恍神的样子取悦到了，兴致勃勃的说：“我明天再来找你玩啊！”

然后，就没有明天了。

林家的家规很严，林森鹭很少能有出门的机会，而秦烨一般也不会主动显露出自己的喜恶，没有对谁表现出过多的热切。

整个冬天，秦烨只是独自站在二楼的阳台上，透过玻璃窗子看林森鹭堆出来的雪人，他还记得每天去培雪，直到阳光把园子里最后一点白雪晒干，直到雪人融成积水渗入泥土中，再无一丝痕迹。

现在林森鹭在雪地里简直玩疯了，而秦烨在车边拎着支深蓝色电子烟看着她疯，没多久就被一个雪球袭击，烟杆差点到雪地里去。

意料之中的事情。秦烨不知道第多少次哀叹。

谁说鸟系的女友就是优雅娴静的？她们不晓得多顽皮，喜欢恶作剧。

没有强大的心理承受能力，不要轻易跟她们做朋友。

“秦烨我捡到了这个！”林森鹭举着个松塔跑回来，还顺手帮秦烨拍了拍她撒在他头顶的雪。

毫无愧疚之心……

我喜欢她什么呢？秦烨自己问自己。

最后在林森鹭闹够了，没力气了，软乎乎蜷成一团的时候，想到：大概喜欢她活泼好动吧！

顺着林海雪原一路向西，林森鹭终于对雪景感到审美疲劳了，但她还是会好奇雪地里的小房子。

“那是守林员的小房子，如果没了物资可以去换一些。但是要注意安全。”秦烨对林森鹭说，“总有些穷途末路的坏人会出现在这种偏僻的地方。”

林森鹭发现了一个很奇怪的地方，第一次出远门的自己对什么都好奇，也缺乏足够的常识。但秦烨怎么有这么强的野外生存能力？

“秦家的家规跟你家反着来的。”秦烨难得弯了弯嘴角，似乎是想笑，“我很小就被丢出去荒野求生了。”

“啊？”林森鹭愣住了，“我怎么从没听人提起过？”

秦烨的表情没什么变化，“不是什么需要吹嘘的事情，但拿出去确实能唬人。”

“哦……”林森鹭用毯子把自己包起来，现在气温还是有些低。

“所以，秦家不会来找我的。他们知道我死不了，也知道跟着我的你会好好的。”秦烨喝了一口水，润了润嗓子才继续说，“我们唯一需要考虑的，就是你想反抗的暴君林森屿，现在追到什么地方去了。”

林森鹭听到自己亲哥的名字，如鹌鹑一样缩了缩脖子，她实在是被压迫太深了，想到回去之后还不知道要被怎么教训，就想逃到天涯海角，一辈子不回京都。

“林森鹭。”秦烨突然叫她的名字。

“嗯？”她闻言抬头看了看他。

“我好奇这个问题很久了。”秦烨的声音有点沙哑，现在万籁俱静，外面是苍茫的白雪，仿佛整个世界只剩下他们两个，这种环境让秦烨感觉异常的安全，他也能真心的问出那个隐藏在他心里很久的问题，“你为什么一直跟着我？”

或者用粘着来说更合适，但秦烨换了个委婉的说法，他不想对她说一句重话，不想看她难堪或者失落。

“……”林森鹭的声音突然梗住了，她用那双无辜的眼睛看着秦烨，泪水慢慢的溢出，然后低下头，把脸埋进毯子里，小声呜咽。

秦烨抿了抿唇，伸手拍拍她的背，“对不起……”

其实不说也没关系的，他没什么资格找她要那个答案，林森鹭的人生跟他并不相配……他只是秦家的傀儡，一个随时可能被抛弃的养子。

不讨好秦彻，没办法生存。

有的人，想活下去就已经很难了，自然不敢去奢求什么别的。

他明明知道她所有的情愫，能感受到她的关心和照料，却要一味地辜负，一次又一次的害她伤心难过。

这个问题来的太晚了……

之前那么多年，那么多次有机会可以问出来的，他都没有那个勇气去问，现在自然也不配得到她的回应。

“你是瞎子吗？”林森鹭哭的一抽一抽的，还不忘骂他，“大傻子！”

秦烨觉得鼻子有点酸，“哦。”

“我对你那么好，给你送礼物、送吃的，陪你玩雪、搭房子……”林森鹭细数一桩桩往事，“都只是因为我喜欢吗？”

秦烨没吭声。

“是因为我喜欢你啊！笨蛋！”

秦烨伸手把林森鹭整个捞进怀里，牢牢抱住，“对不起。”

“我好喜欢你的。”

“嗯……”秦烨轻轻晃了晃她，“我知道了。”

“你知道的太晚了！”

其实一点都不晚……我知道很久了，很久很久了，从过去到现在到未来……

是我在自欺欺人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