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小学北门。

朱翔超市占了最有利的两块门脸，就在往左百米距离内，魏参还没到，老远听到快递员在吆喝。

“是这？”他指了指那块破了一个角的绿色招牌。

商明漪凝神想了一会，随后转身到处找什么，嘴上念叨着：“奇怪，刚刚还在，怎么走了。”

附近小花坛里露出几只猫咪的眼睛，魏参心领神会：“姓朱的不在？”他拉着商明漪避开井盖，“在这等他也行。”

比对两块招牌，绿色的是超市，下面原本注明了联系电话，被粗鲁地戳破几个洞掩去，整体破破烂烂，依姓朱的那副野蛮狂妄的性格，倒不太像是他的店面。

‘咚’得一声，一粒小石子从其中一个洞穿过去，商明漪小小比了个‘耶’。

魏参碰了下她的胳膊：“别弄错了。”他一边拉伸手掌，一边低眉顺目地跟商明漪说悄悄话，“你看过金庸没，倚天屠龙记，宝刀一出谁与争锋，出了刀鞘不见血绝不收回，我也差不多。”内容却一点也不含蓄。

“朱飞不在这里。”商明漪没听出他话中稍嫌幼稚的炫耀，“啊！”倏地眼睛一亮，抓住魏参的衣服，说：“他很快就回来，我没有弄错。”

堪比摄像头成精了，魏参早已习惯，他随意点点头，又看了眼超市招牌。

朱翔，朱飞，两兄弟，那就能解释得通，这店铺八成也不是姓朱的自有财产。

不能砸，棘手。

他俩在门口停留的时间太久，还仰着头嘀咕，右边取快递的小哥嚷嚷道：“后边的，别在后头傻楞着，报取件码！”

大热天，店里空调开着跟没开似的，小哥热得满头大汗，哼哧哼哧进去一趟趟搬，嗓门虽然不客气了些，但看样子店里少了他不行，没空跑到魏参家小区停车场去干戳轮胎的勾当。

魏参心里有了底，以防认错，也存了三分考验商明漪‘开天眼’的能力的心思，便啧啧犯难，想不通似的问道：“这人就是朱翔吗，瘦得跟蔫猴一样，那头猪连自家兄弟的营养都抢啊。嘶——这身板，能跟着姓朱的出去混吗？”

商明漪摇头：“他不是朱翔，他是朱翔的妻子的弟弟，他没有去戳你的轮胎。”

魏参退后一步扫视超市内部结构。

货架上的货品随意堆放，路面狭窄拥挤，仅容一人走过，计算器、文具夹、几个用过的包装袋充斥台面，乱糟糟，收银柜台后头没人。

“两家店就一个人？”魏参指着快递小哥，“这人跟朱飞关系怎么样？”

商明漪抿嘴想了想，似在犹豫吐露多少内情，魏参乐了：“你认识他？怕我连他一起揍？”商明漪赶忙说：“这个人是好人，会喂流浪猫。”

也算侧面反对魏参将他牵扯进来。

超市是朱翔的名字，被朱飞霸占着，还极有可能剥削人家妻弟干劳工，估计又是家长里短一本烂账，魏参懒得听，既然商明漪发话了，他点头道：“好，我知道了。”

有问有答的感觉还挺不错。

就像带了本人形《十万个为什么》，知他人所不知，包打听也没这么好用吧。

轻松自在地拉起细白的手腕，魏参带人进入店内，饶是商明漪思路清奇，善于以不变应万变，也不禁被拉得一个趔趄。

“你要做什么？”望着他的背影问道。

魏参没回答，将她推到自己身前，两人一前一后挤进货架，亲密无间的样子像极了小情侣黏得紧，一刻也不愿意分开。

手边全是零食，魏参随手摸了一包奥利奥，问：“吃吗，香草冰淇淋口味。”

商明漪莫名有点做贼心虚，悄悄拍他的手背：“偷东西犯法。”

似是为了印证她的话，门外隔空响起快递小哥略带焦躁的埋怨。

“哎！哎！老板不在家，你俩要买啥啊？等人回来了再买！”

朱飞的臭脾气远近闻名，学生家长三令五申绝对禁止孩子来光顾。

一家超市两个门，大家也只聚集在快递站门前的台阶上，默契划出一条楚汉河界，就是怕朱飞一个脑子抽抽了，找人麻烦。

“拿吧，路上吃，付过钱了。”魏参说着，将奥利奥放回去，拿了包红烩味薯片，秋风扫落叶扔了一堆饼干到商明漪怀里。

平时吃饭都是咸口，苑荷乐点奶茶和甜点商明漪都不怎么吃，估摸她不喜欢吃甜食。

化身购物车的商明漪：……

路上？付过钱？

她倒是很快理解了魏参的意思，拖来个小拉篮跟在魏参后头大采购，魏参见她屁颠屁颠的，像个家教很严，不允许吃零食的小朋友，忍俊不禁道：“你怎么专拣大包的拿，待会你自己拎啊。”

商明漪踮脚去拿最顶层的玩具飞机，魏参无奈，伸手帮她。

“这个进货贵点。”她视线又转向柜台后面一排排的烟，“再拿五条中华，应该够了。”

魏参拦住她：“怎么算出来够的。”

一般人做保证是拍自己胸脯，商明漪不是，她拍了拍魏参的胸脯，说：“换四个轮胎是要这么多钱的。”

他们把超市当自己家客厅逛来逛去，快递小哥不许了，嚷嚷的声音也越来越近，他身材瘦，声音挺洪亮，看着色厉内荏的，见魏参一个淡淡的眼神过来，瑟缩回去，怕是也不敢进超市。

“说你们俩呢，听着没！出来出来。”

“我们没偷东西！”商明漪一嗓子把魏参喊得笑出声。

小哥在门口扯着嗓子回她：“偷东西？！不要命啦！”他心烦地挥手，让取快递的人等等，一手抄起门口的扫帚敲卷帘门：“我跟你们说，这家老板不是好惹的啊，别找死，赶紧出来！”

卷帘门发出哐啷哐啷的刺耳摩擦声，也是有些年头，摇一下，整间屋子都在跟着晃的错觉，魏参皱眉，太吵了。

他在防蚊门帐后找到大灯，腾腾全部打开，室内顿时大亮，随后往门边走去。

小哥见他来势汹汹，瞪着眼睛往楼梯下走了一步。

魏参手一抬，便握住了卷帘门，他冷声说道：“给你十分钟，把朱飞叫回来，否则这家店就不长这样了。”

轰隆隆，卷帘门咣地像悬崖瀑布一般落了下来。

商明漪抱着飞机说：“门在外面上锁的。”

“现在没锁了。”

手松开，卷帘门锁已经变形，魏参神不知鬼不觉就把锁给卸了。

孤男寡女同处一室，还是陌生又逼仄的环境，商明漪却丝毫没觉得不适，反而热情高涨，看魏参究竟要怎么对付朱飞。

说话间，魏参已从收银台上绞了一段绳子绑住货架，货架是不锈钢钉在墙上的，很牢固，另一端穿过锁留下的孔，打了个登山常用的八字返穿结。

那边，小哥当然不遗余力地撞着门跟魏参角力，那结的特性是越拉越紧，只能掀开一条缝，看到里头有人在走。

“你们是什么人！我报警了啊！”

“要不要我帮你拨110？”魏参隔着一扇门反问。

小哥只是想恐吓一下，这回拿不定主意了。

一双俊男美女看着没什么侵略性，斯斯文文，还说普通话，怎么看都不像跟朱飞一路的货色啊，竟然闯进店里来了，那帮小混混有几个这么不怕警察的。

思来想去，他还是发了条短信，搬个小板凳出来后，将快递点的门也给关了。

“才几点啊，这么早关门！”

“不怕你姐夫把你腿打断啊？”

争议声四起，有借机看热闹的，也有真着急拿快递的。

小哥往卷帘门前一坐：“去去去！一边儿去！”

好事的人起哄道：“叫警察啊，江湾198还没下班呢，喊警察来！”

“打架咯！警察来咯！”

小哥破口大骂：“叫什么警察！谁敢叫警察？小心我抽你丫的，滚回家给你小孩儿换尿布去！”

紧凑超市里见缝插针摆了一张麻将桌，塑料椅四把，靠背椅一把，魏参让商明漪坐镇在靠背椅上，自己则坐在门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