翊坤宫微风沉醉的春天(98)

作者:一只小乔 阅读记录

采悠听得毛骨悚然,呼吸梗在喉口,不等她求饶,已有内侍进屋绑人。青橙越发觉得心中冰凉,怔忡着说不出话。皇帝屏退众人,攒住她的双手,浅笑道:“别闷闷不乐,孩子会跟着难过。”青橙不动声色的挣脱开,挺着肚转身往东间,坐在炕沿,定定望着案几上摆的和田白玉兽面纹双耳熏炉,微微一晒,呢喃道:“辛者库贱婢...”顿了顿,又抬眼看向皇帝,冷冷道:“皇上可曾念起过,采悠也曾在你床畔承欢?”

皇帝神情一凛,面露寒意,愠声道:“你是怪朕无情?”

屋里沉静,两人呼吸可闻。青橙唇角恍惚泛起丝丝笑意,可眼底却是忧心忡忡,执拗道:“我算什么,岂敢责怪皇上。”她原还想接着说:“我是怕自己会像采悠一般,终有一日,被皇上遗忘。”可话还没开口,皇帝已是不耐烦,道:“你别无理取闹,朕的忍耐是有限度的。”他坐到她身侧,想要握她的手,她却蓦地起了身,正要说什么,宽袖拂过炕几,手边的碧玉双擎烛台被勾住,咣当一响,在地上摔成四五节,惊得外头伺候的宫人浑身颤栗。

皇帝面色缓缓凝重,静了半会,方道:“朕早就警戒过你,不可恃宠而骄!”青橙亦被吓得呆住,听到“警戒”二字,心想自己不过和三宫六院里的众多女子一样,挥之即来弃之如敝履,不禁双泪滚落,道:“我待你以赤诚,你却说我恃宠而骄,一腔心思到底被你辜负...”心里明明是伤心极了,却反而笑道:“是了,是我太傻了,早就知道你辜负的人那样多,我却还在痴心妄想,以为...以为你待我是与旁人不同的,原来不过如此罢!”

吴书来竖耳听着,并不知道到底是谁摔了东西,总归皇帝要不痛快了,他要是不痛快,底下的人就甭想有好日子过。如此念叨着,一颗心悬在半空,骇得腿上发软。屋里又静了下来,隐隐可闻抽泣之声,海安等人不敢进去收拾,立在廊檐惊得面无人色。

不知过了多久,皇帝才款款出来,吴书来偷偷看了一眼,见他神色淡淡,唇角微沉,满脸肃容,知道是怒极了,谨慎道:“万岁爷想去哪里?”

皇帝却是反手一巴掌,道:“朕去哪里,犯得着向你禀告么?”吴书来惊惧万分,心里叫苦不迭,跪下道:“奴才失礼,请万岁爷恕罪。”待抬头,皇帝已径自去了,他骨碌爬起,朝两侧的宫人甩手,示意众人疾步跟上。

才半柱香功夫,皇帝在庆云斋置气之事便已传遍阖宫。圣上恼怒,祸及夜里军机处奏报的大臣,无一例外,训斥个遍。张廷玉怀里抱着红顶官帽,耷拉着脸退出,鄂尔泰正要进殿面圣,却被张廷玉拉住,两人鬼祟行至偏僻暗处。

鄂尔泰急急问:“这是为何?我禀了事还想赶回家换身衣呢?在军机处当了几天几夜的值,身上都要臭了。”张廷玉挑眉道:“正巧,安心回去换衣吧,天大的事等明儿天亮了再说。”乍闻此言,鄂尔泰一怔,低声道:“万岁爷不高兴?”

张廷玉声音越发低了半分,道:“岂止是不高兴,简直是龙颜大怒,我说什么错什么,被骂了个狗血淋头。”又凑到耳侧,微不可闻道:“听说是傍晚时在后宫里受了纯主子的气,连吴公公都被甩了一巴掌。”鄂尔泰横了张廷玉一眼,道:“你倒打听得清楚,像是军机处顾命大臣干的事么?”张廷玉揶揄道:“你不打听,你冲上去试试?”

鄂尔泰咧嘴一笑,作了个揖,道:“谢张大人指点,免了一顿骂。我这就回家换衣去,天大的事,明儿再说,哈哈哈。”两人边玩笑,边暗自较劲,一齐出宫回府。

接连大半月,皇帝除去给太后请安,连后宫也甚少入,又复宠了先前在皇后跟前伺候茶水的林常在。林常在有皇后做倚靠,侍寝数日,便晋了林贵人。娴妃倒好,自从冷宫出来,似乎不再理会世事,日日只知道伺候老佛爷,见了皇帝也是淡淡的,并不邀宠。高妃、顺妃交出了协理六宫之权,后宫诸事依旧由皇后统领。刚开始时,谁都以为皇帝只是一时生气,好歹得顾着纯嫔肚中的子嗣。却不想,竟是实实在在的冷落。内务府的人立时转了风向,连素日供与庆云斋的花儿叶儿都时常短了,不似先前殷勤。

眼瞧着青橙要临盆了,海安急得手脚发慌,使了许多银子四处打点,生怕到时突发了什么事,没人帮衬。天气愈热,内务府每日送来的冰砖也少了,尔绮去闹了两回,王进保脸上笑笑,满嘴推脱道:“我的姑奶奶嗳,地窖里的冰总共就那么多,今年又热得早,热得久,我要是不紧着点用,后头若是没了,上头怪罪,我找谁去!您闹是没用的,皇后那里限着数额呢,我又做不得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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