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后之名(121)

此刻山间升起薄薄的雾气,他该走了。

“哥……”

宥连策顿住脚步,黑色长袍在料峭的风中猎猎作响。

“我母后……不求你原谅,如果可以放她一条生路吧……”

☆、(九)

破晓前夕天色尤为漆黑,独岛守卫已开始陆续换岗,看得出布防的兵力明显多于昨日,空气中已隐约透出些紧张感,铁靴踏过之处一片萧索,宥连策藏在乱石树丛后屏息等待巡逻队伍走远,小心翼翼瞥了眼左前方海边的礁石群,不知道涨潮了他撑来的小艇会不会暴露出来?眼下只得将至之弃。

凭借熟悉地形,宥连策选了条捷径跑向海边,脱了累赘的衣物,一头扎入海中,迅速朝停船地点游去。咏葭早就等在船头,一见有不寻常的动静,从后腰拔出短刀,全神贯注盯着海面,不多时宥连策浮出脑袋,她暗喜,收了短刀,等他翻身上船,马上吩咐起锚离开。

很久没有施展泳技,宥连策仰躺在甲板上大口大口喘息,咏葭扯了一条毯子给他盖上,“冷吗?”

“没事儿,还好。”他裹紧毯子坐起来,回头遥望渐行渐远的独岛,灰蒙蒙的天空下岛上的一切泛着郁郁的黑蓝色,偶尔有几点灯火跳跃,一派暴风雨来临前的诡异宁静,这是他第一次看着曾是“家”的地方。

他略带落寞的表情一点一滴落在咏葭眼底,不敢问他冒险上岛干了什么?见了什么人?尽管心口堵得慌。

回到临时落脚的一座荒岛,咏葭急忙去张罗驱寒汤药,宥连策则到溪边涤掉附着在身上的盐分,岛上的淡水惟有此一处,水浅流速也慢,根本没办法痛痛快快的清洗,再加上纠缠在一起的头发,他十分不耐烦的拉扯,头皮扯疼了,嘴巴嘶嘶的吸气,这时身后传来轻笑声。

咏葭慢吞吞蹲到他身边,从他手里接过乱糟糟的头发,一缕一缕仔仔细细的理顺,然后推了推他说:“头低下来些。”

宥连策先是看了她一眼,接着乖乖的低下头,咏葭掬起溪水淋到他发上,指尖穿过长发轻轻揉洗。泽彼人虽也蓄发,但却不似苍岌人结辫盘头,自然的垂在脑后,于肩部处以发带束住,恣意洒脱。

其实他发质极好,水洗过颇像一匹光滑的青缎,即使他从不爱惜在意,也算得天独厚了,咏葭悠悠道:“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不敢毁伤,孝至始也,陛下不会不知道吧?”

宥连策瞪着水面她和他的倒影,“知道……”

“下次别再拿自己撒气,否则只能亲者痛仇者快。”

他忽然抓住她的手腕,“亲者是谁?”

咏葭一怔,不自在的挣扎,“做什么你,还差一点点就洗完了。”

宥连策干脆拂开湿漉漉的头发,直勾勾的逼视她,“你想暗示我什么?”

脸颊尚不及显现的绯红飞快退散,咏葭正色道:“你每天每天都在矛盾,天人交战,分明不是个铁石心肠的人,如果退一步真能海阔天空,为什么不去试一试?”

“这不是你愿意退让便可了结的事情。”宥连策眼神空冷,原来她竟将自己看的这般通透,不由得有些狼狈。

咏葭说:“撇开旁的不说,总归得替你父王考虑考虑。”

父王确是他眼下极为重要的一个心结,于是再度被她一针见血的戳中,也于是狼狈转为邪火上窜,宥连策一跃而起,水花四溅,他道:“够了,这些事情还轮不到你操心!”

咏葭眼睛一眯,冷声说:“没错,陛下的事儿我自然不够格说三道四,但是若你为此乱了理性,不断莽撞的以身犯险,那么我势必得阻止,毕竟历经了千辛万苦,谁也不想到头来功亏一篑。”

密集的水珠成串的在脸上滚落,宥连策伸手抹了一把,恶狠狠的瞪她,其实他完全明白她不过一番好意,可诚如她说的,现在他心里很混乱,理智与情感拉锯着,即便是好意也令他浮躁不已,所以连他都不理解的脱口说:“你不就怕没法替公主惠昭雪,没法回苍岌给迟瑰一个交代罢了,别装得多在意我似的!”

装?咏葭脸色唰的一白,没想到他竟是这般看待她的……还以为他们在一起出生入死,彼此早有默契,虽未说破但至少对她是不同的,然而实际上他根本没往心里去!

宥连策眼见她一副黯然神伤的表情,更加烦乱,嘴巴张张合合最后一言不发扭头大步向前走,逃避什么一样奔进营帐,霍然发现桌上摆着一碗尚冒着热气的汤药,他呆呆的一愣,良久嘶哑的低吼一声:“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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