臣尽欢(33)

正琢磨着,忽然听见有人叫自己的名字,阿九抬首去望,却见一个清秀婀娜的女子正朝她疾步走来,那面目不算陌生,却也并不熟悉,她边走边道:“阿九,可算找着你了。”

这女人她认识,叫望兰,和听兰一样,都是相府里的二等丫鬟。但也仅仅限于知道名字而已,阿九很诧异,问道:“你有什么事么?”

望兰喘了几口气,面上浮起一个笑容来,上前拉她的胳膊,笑盈盈道:“也不是大事。皇子是大人的贵客,今日到府中,自然得有人奉茶倒水地伺候。大人不爱旁人近身,我思来想去,也就你最合适了。”

阿九哦了一声,面上没什么表情:“你让我过去伺候,可我并不是府上专司伺候主子的丫鬟。”

望兰颔首,笑容愈发地可亲,握着她的手拍了拍:“这话不能这么说。你虽不是二等丫头,却心灵手巧,连大人都服侍得好,旁的人更不必说了。”

这话说出来,似乎没什么错处可挑,有理有据,字字在理。阿九却觉得不对劲,不过是端茶倒水这样简单的活,何须什么心灵手巧?相府里任何一个丫鬟都能做的事,怎么会偏偏找到自己?

她思忖起来,目光在望兰面上细打量。

望兰脸上的笑容一丝不减,心头却被她盯得发毛。大人的性子古怪,喜怒无常,朝野内外人人皆知其残忍阴狠,平日里那尊佛不让人近身,算是给府里的人留了条活路。然而偌大的丞相府,既然养着她们这群丫鬟,自然就有用到的时候。

她曾亲眼见过,一个丫鬟斟茶时不慎碰了大人的衣角,当即便被人拖下去赐了杖毙。过去是迫不得已,如今有了个活生生的替死鬼,自然得把这个女人推出去。

阿九从望兰的眼中觑见了一丝慌张,一闪而逝,却已足令她洞悉其中玄机。她面上不送声色,淡淡道,“好,我知道了。”

望兰心中一喜,点点头说:“那就交给你了,大人同皇子过不久便回来了,你先去将茶水点心备好,大人极挑剔,茶水只喝大红袍,别忘了。”说完便转身走了,颇有几分将烫手山芋扔了出去的意味。

金玉到底天真,浑然不知其中厉害,傻乎乎道:“阿九,望兰姐姐都夸你心灵手巧呢,还让你伺候皇子!”

她哦了一声,“或许吧。”

仰头看了眼天色,阿九心中估摸着时辰,同金玉交代了几句便匆匆往前院去。穿过垂花门,从望月亭下去,疾行少顷,眼前便是一座千层石假山,高耸巨大,石质坚硬致密,纹理清晰,淙淙的水流从顶端,顺着纹路流淌下来,曲折诗意。

阿九忍不住多看了几眼,正要从假山后头走出,却有一阵交谈声从青石道那方传将过来,字字清晰地钻进她的双耳。

说话的是一个男人,或者说,是一个少年。那声线还有几分稚气未脱,说话的口吻却很是狞怒,咬牙切齿道:“宋氏蛇蝎心肠,当年母妃刚诞下小公主,她便买通了接生的嬷嬷,要置小公主于死地。万幸的是那嬷嬷良知未泯,将襁褓中的公主放入木盆,沿护城河顺流而下……”说着长长地叹息,“十五年了,也不知我这位姐姐可还安好,身在何方,母妃心中甚是挂念。”

未几,又有人回道:“殿下放心,臣必定倾尽全力,便是将大凉翻个底朝天,也会将公主找回来,平平安安送入紫禁城,与娘娘团聚。”

阿九浑身一僵,面上的神色霎时滑过一丝青白。

这个声音极其熟悉,外头的两人是谁则不必说了。她略皱了眉,自己并非有心去偷听他们说话,却无意间知道了一件了不得的大事,着实不妙。

她心中有些懊恼,这样的皇室的秘辛,自然不能为外人所知。目下自己的处境很糟糕,若是被外头的两个人发现,便凶多吉少了。

心头如是一想,阿九也不再耽搁,连忙动身想要离去。然而刚一转身,差点惊讶地叫出声来,连忙伸手捂住口,眸子瞪得极大。

背后那人一身的小厮打扮,个子却同她差不多,娇小玲珑。很面生,花容月貌的一张脸,顾盼生姿,正紧张兮兮地竖起根食指在唇边,示意她别做声。

阿九抬手掩口,将险些溢出来的惊呼给吞下去——竟然是个女扮男装的姑娘?

☆、闻天语

面生的人,不曾在相府里见过……她蹙眉打量这丫头,鬼鬼祟祟地躲在假山后头听谢景臣的墙角,呵,可真是胆大包天!

是时脚步声靠得更近,阿九也来不及继续惊讶,她略思忖,一把扯过那姑娘的胳膊,拉着她一道躲到了假山后头。危急关头,不是追究这丫头身份的时候,姓谢的阎罗近在眼前,若是被他发现,那她脖子上的脑袋就长不稳了,她可不愿陪着个不明不白的人一起共赴黄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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