臣尽欢(43)

心中一阵说不出的慌乱,欣荣抬起手发力地抚胸口,吐纳了好几口气才将那阵诡异的悸动压下去。不知怎么又觉得嗒嗒若失,奇怪的一个人,救了她,却连名字都不曾留下……侧目看一眼奈儿,那丫头正伸长了脖子看那行人,似乎没有注意到方才的事。她暗暗吁口气,像做了什么坏事怕让人知道,干咳了两声方叮嘱奈儿:“不许对任何人提起今天的事,知道么?”

“嗯嗯嗯,”奈儿点头如捣蒜,一脸善解人意的表情,“殿下放心,今儿个您这么丢人,奴婢不会告诉任何人的。”

她登时挑高了眉:“哎我说你这丫头怎么说话呢,我怎么就丢人了……”

主仆二人说着话,那行人已经到了跟前儿。领头的男人着曳撒系鸾带,步履从容而沉稳,往上看是一张无可挑剔的脸,眼底空寂,仿佛无欲无求。后头领着一众锦衣卫,清一色的飞鱼服,佩刀绣春,压迫而来,气势如虹。

一个天生教人畏惧的人,帝姬浑身都不自在起来。她心头有些惊讶,方才明明见他在游廊上,难道是有千里眼顺风耳,这会儿就来捉拿她了!思索亦无果,欣荣面上悻悻的,平素的骄横刁蛮在眨眼间没了影儿,只堪堪扯出一个干巴巴的笑,“谢大人。”

谢景臣面色如常,走到眼前朝她揖手,恭谨道:“不知帝姬大驾,未曾远迎,招待不周,还望殿下恕罪。”

欣荣装模作样地咳嗽一阵儿,摆摆手说:“大人言重言重,没什么周不周的,本宫从前便听闻丞相府雕梁画栋,今日便跟着皇子一道过来,随便看看么。”说完扫一眼周遭,咦了一声,“元成皇子呢?”

他闻言没什么反应,兀自揖手道:“近日课业繁重,皇子观戏时有些乏了,臣已派人送殿下去休息了。”

课业繁重?帝姬做出副牙酸的表情,放眼整个紫禁城,谁不知道她这个弟弟向来顽劣,仗着一个得势的母妃和长子的身份,在宫中可谓是不学无术胡作非为。前头请的几个老师都让那小子给折腾得不成人形,父皇无可奈何,找来了谢景臣,这才令皇子有所收敛。

欣荣心头暗暗佩服谢相,口里哦了一声,点头说:“有劳谢大人了……”说着一顿,似乎突然想起了什么来,试探道:“大人,今儿的戏班子是……”

话音未落,碧海阁那厢却急匆匆地跑过来一个人,端着拂子累得气喘吁吁,竟是宫中司礼监秉笔的李三金。

一路疾跑,李公公早已是满头大汗,跌跌撞撞在两人跟前儿跪下去,气喘吁吁道:“奴才参见帝姬,参见相爷……”

欣荣皱了眉,暗道纸果然包不住火,偷偷出个宫,以为瞒天过海,没想到闹得人尽皆知!她不大高兴,沉声道:“什么事?”

“殿下,”李公公狠命吸了几口气,诺诺道:“老祖宗提前从五台山回来了,仪仗马上就要到神武门了!”

拨弄佛珠的动作戛然而止,谢景臣微微凛眸,神色忽然变得诡异莫测。

☆、堂前燕

太后原定的返宫日子是下月初,由于变数来得突然,该有的排场阵仗丝毫没铺拉开。百官相迎銮仪千里的盛况全看不见,消息传入紫禁城时,皇帝还在钟粹宫里替良妃描丹青,闻言被生生唬了一跳,手忙脚乱地往神武门去迎,一路火急火燎,甚至撞翻了一个唐三彩大花瓶儿。

急急忙忙赶过去,打眼一望,却见太后的凤辇已经浩浩荡荡地过了九重钉朱红门,大空地上跪了一地的宫人和朝中部分臣工,各宫嫔妃同皇子帝姬们跪在最前方,皇后领头,真红的阔袖礼服华贵雍容,伏在地上呼号老祖宗千岁,气吞日月震耳欲聋。

高程熹心头长舒一口气,清了清嗓子负手而立,金辉耀耀中又成了呼风唤雨不可一世的一国之君,方才的狼狈同慌张早藏了个一干二净。他侧目看一眼身旁的内官,面露愠色,口里道:“老祖宗提前回京这样大的事儿,怎么朕不知道?”

内监面色有些为难,躬身托了双手诺诺道:“大家,奴才也是才知道的消息。老祖宗不让声张,说犯不着兴师动众,省得您和皇后娘娘平白受些累。”

宣帝一阵沉吟,摆摆手说知道了,抬眼看前方,凤辇已经徐徐停了下来。随侍的内官上前打帘子,左右嬷嬷去扶,未几,一个着深青绘翟祎衣的妇人缓缓下了辇。冠帽上饰九龙四凤,腰束金革带,年过四旬却仍旧尊养得极好,容光耀眼,端庄美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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