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嫁(99)

“是么?”她冷冷一笑,抬起眼看他,目光冰凉,“司业不仅通晓五音六律,有一身武艺,还会用毒,甚至连身旁的一个小厮都非泛泛之辈。司业,你真的是我的司业么?”

“……”

“我真是愚不可及。”她自嘲,“你若真的只是我梁国内廷的一个乐师,怎么可能会有鸠羽散那样的奇毒?你若真的只是一个乐师,怎么能飞檐走壁出入大胤宫如入无人之境?你若真的只是一个乐师,荣生一个琴童,又怎么可能会有夜行衣那样的行头?”

其实白泊奚的手段并没有多高明,甚至还露出了那么多破绽,一切都只因为她太信任他,只因她太愚蠢!

她的语气很平静,平静得不寻常。他隐隐感到一丝不安,上前握住她冰凉的双手,口里道,“殿下,你听我说……”

她拂开他的手,毫不犹豫,长叹一口气合了合眸子,复又重新张开,再看向他时已经无情无绪,只余下一片漠然,“你不必解释,因为我并没有兴趣听。你利用我,离间梁胤两国,这种种事的目的,甚至你的身份,我都不想知道。”

“沉锦……”

“白泊奚,从今往后,你我二人恩断义绝。如果你心中对我还有半分的愧疚,”她背脊挺得笔直,勾了勾唇,看着他微微一笑,美艳不可方物,“那就别再让我看见你。”

他张了张唇,似乎还想说什么,方此时,殿外忽然脚步声大作,夹杂一个粗犷男人的声音,高喊道:“方才菩若殿有异动,四处看看!”

白泊奚双目一凛,也不敢再逗留,只回首深深望了眼沉锦,这才纵身夺窗而去。

听着脚步声渐远,沉锦仿佛是瞬间被人抽离了魂魄,身子一软跌坐在了脚踏上,眼中强忍了许久的泪水才夺眶而出。她害怕哭声太大,只能抬起双手捂住嘴,双膝蜷起,身子蜷缩成小小的一团。

忽然身子一暖被人拥入怀里,鼻息间窜入熟悉的清香。她怔怔地抬起眸子,隔着迷蒙的泪眼望见慕容弋略显苍白的玉颜,登时错愕:“君上……”

他眼中的神色莫测,微抿着薄唇,伸手将她抱得更紧,嗓音带着些微的沙哑,低声道,“想哭就好好哭一场,今晚我许你哭。”

她将头深深埋进他怀里,扯着他的袖子先是一阵抽泣,接着便渐渐压抑不住,放声大哭起来。

慕容弋垂首吻上她的额头,唇角却徐徐弯起一抹优雅的弧度。

☆、第五十章

树梢上头悬着一轮明月,皎洁的光辉洒了满室,像是晕染开的白芒。

沉锦伏在慕容弋怀里,眼泪像是开了闸的洪流,仿佛止不住。脑子里忽然记起,他曾数次提醒自己,不要太过信任一个人,他说往往最信任的人会伤她最深,还说事情的真相会残酷得让她无法承受。过去始终无法参透,此时却骤然明白了过来。

果然,果然。最信任的人伤她最深,白泊奚为了达到不可告人的目的,不惜一次次欺骗她利用她,他再不是当年那个真心待她的司业,再不是那个皎如明月光的男子,再不是了!

可是为什么?为什么他要这样对她?她从未怀疑过他说的任何话,从未怀疑过他做的任何事,她对他全身心的信任,到头来,居然换来了这样一个真相!多么可笑,呵,多么可笑,她觉得自己简直就是个笑话,居然将痴心错付给这样一个无情无义的人。

七百个日,七百个夜,这么久以来的眷恋,终归都是一场荒唐大梦。是时候醒了,不得不醒了。

她死死咬紧下唇,双手将他光整的广袖攥得皱巴巴一片,哭得不可抑制。平日里端庄美丽的皇后此时毫无形象可言,她将眼泪鼻涕一股脑地擦在他的衣襟上,整个人无助得像是风吹就能倒。

她伏在怀里,娇弱的身躯微微地颤抖,他眼底幽黯,双臂收拢将她抱得更紧,下巴贴着她的头顶,沉吟良久方低声道,“这么难过么?”

沉锦将脑袋靠在他颈项间,努力好半晌才止住哭声,微微颔首,压抑着口齿不清道:“好难过……”说着说着又开始抽噎,“君上,我好难过,难过得要死了……”

最后的几个字她说得模糊,话音未落便趴在他颈窝处哭出声来,孱弱的双肩不住地抽动,温热的泪水从眼眶里汹涌而出,沾在他的皮肉上却变得异常滚烫,滋味近乎灼痛。

慕容弋微微合了合眼,目光望向窗外那轮清冷的月,眼底不自觉柔和几分,话音出口语调却冰凉,“别哭了,并不值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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