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战拖延症(66)

“嗯。”叶子璐说,“油热了。”

“你别老打岔,我这杀人呢——哦,对了,去看看咱家那包孜然粉过期了没有。”王劳拉一边吩咐,一边削好的香肠扔进了锅里,噼里啪啦地炸了起来。一边炸,一边说,“我炸的是宋成梁。把他炸得透透地,扔出去,给狗吃……”

“别啊,”叶子璐弱弱地抗议说,“我还要吃呢。”

王劳拉的另类抒情再次被打断了,没好气地瞪了她一眼。

“小花,别考研了吧。”叶子璐突然靠在厨房门上,轻轻地说,“你想啊,你今年都二十六、快二十七了吧,最早能考上今年的,那也都是九月份了,然后呢,再念两三年才能毕业,毕业了你都快三十了,这两三年你干点什么不好呢?”

王劳拉一声不吭地翻动着油锅里的香肠,香味冒了出来。

叶子璐说得有道理,王劳拉承认。

其实宋成梁虽然大言不惭地说了那些话,其中也并不是真的全无道理的,只不过他说那些话并不是为了她好,而是为了侮辱她、打击她的自尊心,企图叫她自暴自弃,所以完全不能接受。

但此时叶子璐却低低地说出了她的心病——别说她这回又失败了,就算考上了,又能怎么样呢?

她不是应届的小姑娘了,而D大固然不错,可也并不算什么特别了不起的名校,每年海外名校毕业回来依然抱怨找不着工作的就有多少人,那么多无良企业,看人竟然还只看“第一学历”,“出身”不好,最高学历别人连翻都没兴趣翻一下。

叶子璐见她发呆,只得自己关上火,拿出个小盘子,小心翼翼地把炸得脆脆的火腿肠捞出来,用铲子切成小段,细细地撒上孜然粉和一点盐,然后抓了两根牙签,递给了王劳拉一支,扎着吃。

她想说,小花啊,这世界上牛掰的人不计其数,可再牛掰的人做事,难道就不用一件一件地做么?

你见过有几个能狗揽八泡屎啊?

然而叶子璐不小心被炸香肠烫了舌头,眼泪都出来了,一个字都没能吐出来,王劳拉却叹了口气:“我知道,你说得对。”

叶子璐来不及发表评论,只顾嗷呜嗷呜地往嘴里扇凉气,一低头,发现小熊那不对称的脸上露出了一个可疑的笑容,她于是把满是油的爪子按在了颜珂的脑袋上,留下了一个九阴白骨爪的痕迹。

“干什么呢?往哪抹?”王劳拉忙抽了一张纸巾给她,“我——我还是觉得你说得有道理,我刚才磨刀的时候想了想,觉得要从最初级的翻译资格考起,不干别的了,每天就上班,只学这一样,也只考这一样,一点一点地学,我就是个蜗牛,等葡萄熟了,也该能爬到顶了,对么?”

叶子璐眼泪花哨地看着她。

人一辈子,不过六七十年的光景,那么短,怎么不能过呢?

逆来顺受、随波逐流、浑浑噩噩地也是一辈子,一直卡着自己的脖子往上爬,摔下来痛苦一场,再咬牙继续往上爬,也算一辈子。

结果怎么样,谁也不能未卜先知。

前者觉得后者累、自讨苦吃,后者觉得前者糊里糊涂、可怜。

各有各的活法,谁也不能说谁错,可是人得挑一种对得起自己的活法——所谓对得起自己,就是甘当废柴也好,逆水行舟也好,都得坦坦荡荡。

愿意活得轻松自在的,看见别人香车宝马、功成名就,得能没有一点艳羡之心,知道自己是怎么回事,所以无论遇到什么事,也绝不会不甘心。至于那些知道自己一定会不甘心的,最好就马上洗干净脸,该干什么干什么去。

任何时候,都不会后悔,不会焦虑,不会讨厌自己,不会觉得自己浪费了生命,那就是对得起自己的活法。

叶子璐和王劳拉交换了手机闹铃声,叶子璐的闹铃声成了王劳拉驴叫一样的大声嚷嚷:“起来——起来——起来看书!”

王劳拉的手机铃声是叶子璐给录的,以鬼火晃悠的声音为背景,叶子璐捏着嗓子以叫人起鸡皮疙瘩的颤音说:“王劳拉……王劳拉……王劳拉……我都来索命了……你还不起来背单词……再不背单词……我就把你的脑子吃干净哦……灭卡卡卡卡卡!”

结果王劳拉第二天早晨起来的时候不清醒,听见耳边传来这样的鬼叫,当场吓得从床上跌了下来,一屁股坐在了地上,发出了一声惨绝人寰的尖叫,就这么着,拉开了叫人哭笑不得、又鸡飞狗跳的一天的序幕。

两人一起看书,互相督促,然后一起吃早饭,各自上班。

晚上王劳拉去上提供给在职人士的外语补习班,叶子璐狞笑着跑回家,要用洗涤灵给颜珂洗去头上的五个油爪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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