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媚生(169)

姬央被惠宁的话刺得心里一痛,她心里嫉妒得发狂,却又自知再无资格。

惠宁见安乐脸色变了又变,也知道自己的话刺痛了她,可是惠宁也没有办法,她这是兵行险着,反正情况再坏也坏不到哪里去。

“求你帮帮我吧,安乐,求求你,我这样的人就算谢家娶了我,也没有立身之地,只有沈家表哥或可以看在表亲的份上,给我一个避风所。”惠宁说着说着就从床上爬了下去,在地上给姬央跪下了。

惠宁见姬央明显有所动摇,又赶紧道:“安乐,我也是父皇的女儿,我若是嫁给冀侯,心里还是会向着父皇,向着洛阳的。”

这是惠宁最后的砝码了,她已经猜到了安乐为何同冀侯和离,她是苏后的女儿,留在冀州自然左右为难。

但不得不说,惠宁最后的话的确打动了姬央。

如果将来真有那么一天,让惠宁嫁给沈度自然比其他世家的女儿嫁给沈度好。至少惠宁是父皇的女儿,她就算不顾自己和母后,也会顾念洛阳的。

整个晚上姬央想了很多很多。虽然先皇后的娘家曾家因为先皇后去世而没落,但百足之虫死而不僵,沈度愿意娶惠宁是不是为了曾家?就像云鸳进门是为了云家一样。

不过让沈度和曾家联姻,总好过他再和别的世家大族联姻更好。至少曾家已经没落得不能再没落。

姬央想一想都觉得心惊,她竟然顺着惠宁的思路开始去想对沈度不利的事情。这实在太可怕了,姬央不敢置信地望着镜子里的自己。

成长本就伴随着剧烈的疼痛,也可能伴随着面目的逐渐可憎。

姬央不再看镜子,褪了衣裳就进了净室。她喜欢水,身在水中就好似在母亲的怀里一般,让她有一种本能的亲近。

姬央将头埋入水下,直到憋不住气了才抬起头,她用手抹了抹脸上的水,想着她就做这一次,如果这是惠宁和沈度想要的,她就成全他们,然后就像她母后说的那样,以后怎么高兴怎么过吧。

人生啊,难得糊涂。

——

勤政殿立在会通苑的中轴线上,乃是皇帝在会通苑时处理政事的地方,不过魏帝很少来,而多在临水的骥德殿内接见臣子,不过即使是这样也算是正式了,通常百官能见魏帝的机会一般是在宴席上。

今日沈度被内侍引入骥徳殿时自然有些诧异,也不知魏帝要和自己商量什么国家大事,居然在骥徳殿召见他。

内侍将沈度引到东偏殿,沈度进去时魏帝还没到,随意打量了一下陈设,正中榻上左右各置一个明黄垫子,背后有金丝绣龙凤呈祥大立枕,一看就是魏帝起居之地,同时也能明了苏后在宫中的地位,试问谁还能和皇帝平起平坐啊?

沈度略站了片刻,便听见内室有了动静,苏后扶了魏帝从内室出来,缓缓走到榻边,两人分左右坐了。

沈度上前行了礼,魏帝命赐座。

所谓的座也就是一个布垫子,但已经算是天大的恩赐了,皇帝面前能赐座的三公以上才有这个面子。

沈度在垫子上跪坐下,半垂着头,谨守臣子本分。

魏帝摸了摸自己下巴上的山羊胡子,神色莫辨地打量着沈度,等闲人被皇帝这样一看,心里早就发虚了,沈度却神情依旧,坦坦然然。

许是沉默得太久,魏帝自己都不好意思开口了,转头朝苏后道:“皇后,还是你来说吧。”

只听得殿内有轻笑声响起,“这有什么不好说的呀,皇上。”

苏后的声音甜得粘牙,完全不像一个女儿都嫁人了的女人,仿佛自己才十八似的,“安乐同冀侯和离也是因为她自己任性,她习惯了洛阳的日子,自作主张地从冀州回来,叫臣妾也无脸见冀侯了,当初是臣妾想左了,安乐年纪太小,性子一点儿都不安定,倒是惠宁,淑雅贤静,才是冀侯的良配。”

“当初朕就说过,安乐粘你粘得厉害,她不想嫁人,你非要逼她,如今弄成这般,却叫人说朕教女无方。”魏帝顺着苏后的话将安乐数落了一番,又朝沈度道:“想当初太祖建国时,得信阳侯助力颇多,君臣相得,成就一段佳话,如今因为儿女亲事却闹得这个地步,朕心甚不安。”

魏帝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皇后和皇帝先后数落安乐,可未必就是真心数落,沈度只能抬眼接腔道:“是臣没有伺候好安乐公主,才叫公主思家甚切,都是臣的过错。”

沈度抬头的瞬间已经将魏帝和苏后都尽览眼里了,魏帝比十几年前他随父到朝时所见可是老多了,头发里已见银丝,身体也虚胖了许多,脸圆圆的没什么威严,看起来更像个富家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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