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生(29)

叩叩叩,门口的敲门声打破了短暂的沉默,哈米德出现在房门口,“所以——我们还没吃晚餐,是吗?老板说,他可以烤一只鸡——”

“啊,永远的Kebab。”李竺呻吟起来,有点故意模仿那个北方女孩的口音,傅展不禁露出微笑。他们从伊斯坦布尔一路开来的速度并没有很快,因为现在土耳其执行严格的管制,每经过一个路口都要检查护照(幸运的是,只登记在小本子上,不上电脑),登记车牌号。有时他们还打电话向上一站核查,开得太快的旅行者很容易遭到怀疑,所以他们很投入地扮演游客的角色,中途还因为道路限行绕去棉花堡,哈米德是包车司机兼导游,遇到景点他们都停下来拍照,而中饭当然就是路边小店的Kebab。李竺很快也和上一个旅游者一样,发出了‘Kebab哀嚎’,这多少已成为一个内部笑话。

哈米德也Get到了点,一样被逗乐了,“不不不。”

他有些献宝地说,“我和他说了,你们吃太多Kebab了——虽然老板说,一个人永远也不可能吃太多Kebab,不过——他还是愿意为我们做一只西式烤鸡。”

“真的?!”

真的,烤鸡的香味儿已经传了过来,李竺抽抽鼻子,惊喜地看了傅展一眼,就连傅展的胃都在抽动:他们最近的确吃太多烤肉了。哈米德脸上的笑容更扩大,他大胆地抓起李竺的手,把他们拉下去。

烤鸡是货真价实的,热腾腾的刚出炉,刷了黄油,肚子里塞着苹果和土豆。老板用手势告诉他们(配合哈米德的解说),他母亲有一半希腊血统,这是她常吃的家常菜。老板只会说土耳其语,肤色黝黑、皱纹满面,看起来就是道地的当地人,他母亲60年代回希腊去了,但手艺和味觉留了下来。

餐后,他们喝苹果肉桂茶,在一楼的大地毯上斜靠着聊天,政变和这个小村庄似乎没有任何关系,客厅一角放了一台大电视,这和陈旧的家具不怎么搭调,家人们逐渐从旅馆各处聚拢过来,投入地看球赛,旅馆老板的女儿提供茶水,苍蝇绕着灯泡一圈又一圈地飞,院子里,月亮高高地挂在天边,又大又圆,因为纬度的关系,这里的月亮好像的确比中国要圆。哈米德一直在和李竺聊天,李竺打起笑容应付着,他猜她应该已经下定决心要给他一笔钱,即使听了那么多分析,她也还是难以控制感性的泛滥——女人。

傅展看了半小时电视,示意她一起回房休息。他们不是太累,不过晚上要轮岗放哨,为了让每个人都得到足够的睡眠,总的时间要比一般人需求得更多。但旁人不知内情,对过早的休息时间难免想入非非,口哨声和对傅展的鼓励手势伴着他们一路上楼。

“他们对你比划什么?”李竺没懂。

“没什么,睡吧。”傅展说,“到点我叫醒你。”他需要的睡眠时间比李竺少。

李竺不笨,甚至也许可以说是很聪明,她想了一会就自己明白过来,“噢。”

她没继续说话,站在当地,眼神有点飘移,傅展盯着她,楼下传来阵阵欢笑——有人进球了。晚饭时喝的一杯啤酒和满满的烤鸡在胃里温暖的蠕动着,散发着热量,两个人都察觉到一丝什么——可以用很多话去形容和解释,但归根到底,那就是很简单的,什么。

怎么可能?

几乎是相同的想法蹿过脑际,这点什么,被共同的哂笑压了下去:怎么可能会对她/他有点什么?

只是旅途的错。只是局势的错。只是晚饭吃太多的错。

李竺的笑比平时夸张点,“那我去睡了。”

“去吧。”傅展清清喉咙,退到一边,让出的空间也比平时更多。

她擦身而过,带来的风也比平时更有压力。傅展瞪着李竺的背影消失在浴室门后,走到自己那半边床躺好。

为了惩罚自己的愚念,他决定今晚多看几章《圣经》。

第10章 恰纳卡莱(1)

土耳其恰纳卡莱传说之城特洛伊

一阵海风吹来。

“这就是恰纳卡莱,”哈米德容光焕发,麦色的脸颊涨红了,激动地挥着手臂,他们一共花了两个晚上到达这里。“马尔马拉海和爱琴海的大门,亚欧大陆的分界线,传奇与神话之地——无数战争从这里发源,这是土耳其最后一个海峡,也是最重要的海峡,跨过它你就真正到了欧洲。”

他遥望前方成片的蓝海,忽然有了一点羡慕和向往,暂时从导游的角色中退了出来,“海对面就是希腊——这里是整个土耳其最好的城市了。”

去过棉花堡,在路边停下来拍照,在篝火旁共饮酽茶,哈米德似乎已经完全忘记了发生在伊斯坦布尔的故事——也许是因为两个会说英文的游客在他的照应下一路前行的情境,让他进入了自己未完的导游梦。他越来越快活,沉醉地向他们讲述着海峡两岸沉睡的历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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