奈何(11)

“小王爷,我早说了,夜路走多了总会遇到鬼。堂堂十殿王爷却要给勾魂阴帅当小弟,换做是我,也会心有不甘。”

白无常端起玉杯喝了一口生血,唇边一圈艳红,笑容也变得邪气起来。我瞅着他那模样,觉得这话有点不大对头。赶巧儿他又将目光从汤少卿身上挪到我身上,用白布擦干净嘴角,一副闲雅清冷的模样:

“日后谢某人若有不足之处,诸如欠缺点啃姑娘的风情……”他顿了顿,笑意更深了一些,“还请娘子不吝赐教。”

“好说好说。”

我回答很快,但空荡荡的脑子里已吹过一阵虚风。

……

注释(1):常满灯,据《西京杂记》载,是西汉工匠丁缓制作的铜灯,装饰有七龙五凤,并衬以芙蓉、莲藕等,外形华丽美观。因为本文背景是在阴间,故把常满灯杜撰为“常满幽灯”,龙凤原为祥瑞之兆,这里则改成“蟒”和“狰”。 狰是《山海经》中的一种野兽,形状像赤豹,长着五条尾巴和一只角,发出的声音如同敲击石头的响声。

第三章 还魂(二)

“你们在说什么?白长舌,‘娘子’岂是你能叫的?何况一女侍多夫成何体统!”少卿虽然比较单纯,但危机意识是本能。他靠近我一些,用胳膊护住我。

白无常还是笑盈盈地:“王爷总是视科律如无物。阴间和阳间可不同,不论是一夫多妇还是一妇多夫,都是合法的。是否接纳我,这可要请教娘子和孽镜大人。他们若同意你又不满,你走便是。”

少卿道:“休想!”

我道:“为何阴间就可一妇多夫了?”

“娘子在幽都也走了几条街,应该看得出鬼和人不同,多有骨骼奇异又无人形者,一个丈夫是不够用的。”

“骨骼奇异与成亲有何关系?”我端起清水喝了一口。

“打个比方说,有些男鬼只有一颗脑袋而无身子,那妻子必然不满。再者,有的妇人鬼身上长了五十对……嗯,乳,一个丈夫必然也是不够的。”

我差点一口水喷在少卿脸上:“咳咳,无常爷,这里空气不大通畅,这话咱们以后放外边说。”

“媚娘又不是什么骨骼奇异之鬼。”少卿看了我一眼,又咕哝道,“照顾你我一个人就能行,老丈人他何必支这长舌吊死鬼给我添乱呢。”

白无常拿起哭丧棒转着看了看,不紧不慢道:“王爷现在图口头之快,将来日子怕要过得不安生。常言道,卸了磨才好杀驴,不是么。”

“我说的句句都是大实话,你倒是说说看,我哪里错了?”

“谢某若是吊死鬼,那小王爷恐怕是产妇鬼。”

“本王明明是一男人,几时又成了产妇鬼?”

“待妻如子,一天嘀嘀咕咕神神叨叨,说小王爷不是产妇鬼怕别人都不信了。”

“原来如此,本王向你陪个不是。”见白无常神色缓和了些,少卿挑衅地看了他一眼,“无常爷不是吊死鬼,是吊死弃妇鬼,嫉妒心强,尖酸刻薄,还怨气十足。”

白无常难得也有些恼了,锋利的视线扫在少卿身上,开口果然又没句好话。

本来想劝劝架,但想想这分明是两个男人之间的战争,有没有我他俩都能争起来。我乃身外之物,实不该介入当磨刀石,罪孽啊罪孽。

此后我找了老爹,跟他大致说了下自己想退婚的事。老爹叼着根长长的烟杆,在烟雾缭绕的麻将桌前捏了捏自己的胡须,意味深长道:“媚媚,你可知道,这做人呢,就跟钱是一个道理。”

我愣了一下:“女儿不懂。”

“你看看这铜板,都是爹方才从纸币行换来的。”他丢了一枚阴间的铜板给我,“这些啊,可都是为父的老朋友们烧来的。没有这些个异姓兄弟,爹也赌不到今天。”

我很不解地望着他。他用烟杆敲了敲铜板:“这铜板内里是个方,外头是个圆。咱们做人也得这样,内在方方正正有棱有角,外在圆圆滑滑八面玲珑。”

我若有所思地点点头。老爹经历的多了,说的话总是有几分道理。只是我不理解这与我想退婚有何干系。

“在男女之情方面也是同一个道理。为父知道你一心惦记着杨云那孩子,为父也惦记他。但既然这条路走不通,咱换条路走,把另一条路看清楚了再说。先别那么快做决定,刀切了豆腐不两面都是光么。”爹抽了一口烟,一副销魂欲死的享受样,“自摸。”

阎王爷和牛头马面顿时脸色大变。

……

老爹晚年在朝廷有个外号叫“属泥鳅的老王八”,一则又圆又滑,二则坚忍善待。可以说他早年的时日都在等待中度过,忍功一流,却因不通事理愤世嫉俗摔了大跟头。吃了教训后,他的迟暮之年可以说是光溜溜的一点棱角都没有。若不是嗜赌成性死在了麻将桌上,我们家将来必定光宗耀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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