奈何(30)

那骷髅补了几笔以后,一个声音忽然响起:

“东方姑娘,我已命人请你在外面等候。这样贸然闯进来,是否有些失礼?”

是花子箫的声音,是从骷髅的方向传过来,但却没看见骷髅的下颚骨动一下。我正琢磨着花子箫在哪里,他的声音又响了起来:“不过既然进来了,就请先坐罢。”

“花……花公子,你在哪里?”我的声音已经有些颤抖。

“你不是看到我了么,我在这里。”

终于,我找到了声音的源头——是桌子上的人皮。

手中的油纸伞咚的一声落地,我双手按在自己的脸上,发不出一点声音,眼泪直接夺眶而出。

看着骷髅把人皮从桌子上小心翼翼地抬起来,像穿衣服一样把手伸了进去,我终于惊叫了起来,跌跌撞撞地后退了几步,转身拔腿逃跑了。

跑了几步我还是没能忍住,回头看了一下深院里。

森白的冷月中,花子箫披好了人皮,隔着重重繁花遥望着我。月色勾勒出他的轮廓,他的美丽浓烈而倾城,眼睛一如既往深沉莫测,只稍眯起一些便剩一片幽黑,让人魂牵梦萦。

第六章 鬼嫁(二)

不是第一次成亲,所以并没有第一次的憧憬和紧张,这一回同时和三个人拜堂更是说不出的荒谬无稽。

虽然三个人我都没太大感觉,但不得不说老爹的眼光是好的。他们和我一样穿着大红喜服,但款式发式不同,看上去也各有千秋:少卿把头发全部束到脑后,露出整张年轻的俊脸,可谓英姿勃发风度翩翩;谢必安将两鬓的发系在脑后,其余的发自然地散在肩头,缓带轻裘,颇有几分儒雅,几分风流;颜姬因为留了一头简直会发光的银发,穿着红衣反倒显得更像个公花货……而按地府的惯例,同时成亲的丈夫里,最先该和我圆房的应该是大夫君。也就是说,是骚狐狸。

但在卧房的前厅里,他和少卿就似炸麻花的碰上搓草绳的斗了起来……

“你这妖物,离我夫人远一点,否则今天晚上本王爷叫你吃不着兜着走!”

“哦?”颜姬本来一脸倦色,听见少卿这样说,瞬间精神抖擞,眼也乜斜了起来,“虽说娘子这皓齿星眸的模样也颇得我欢喜,但是明显的,你和无常爷看上去似乎更为诱人一些。”

“竟拿我夫人跟汉子相提并论!你,你这是刻画无盐,唐突西子!”

颜姬在家里住的这些日子里,他一直很喜欢欺负少卿,又很讨厌欺负少卿的谢必安,所以经常和少卿联盟一起对付必安。但少卿从骨子里就接受不了被个断袖黏糊,很鄙视颜姬,又因深感无常爷云淡风轻的威胁,不得不和颜姬站在一边……因此,好不容易这俩人闹翻了天,无常爷自然是怡然自得地坐在一边喝茶,一身大红喜服好像不是穿在他的身上。

“不懂男色之美,难怪抱恨黄泉。不过,就是女人我也不是不可以接受的。来,娘子,我们这就去洞房。”颜姬转过头来,扇了扇长长的睫毛,朝我伸出了手。

我像躲瘟疫一样把手抽回去,少卿立刻站在我面前护住我:“看到没有,媚娘她讨厌你。成亲不过是岳父的权宜之策,是以考验我和媚娘的真心。最终你们俩都是会出局的。所以,知难而退吧。”

少卿挥挥手,坐在一旁的必安从茶盖子后挑了挑眉,又继续埋头喝茶。

“出局了之后,你准备怎么打发我和无常爷?”

我看少卿和颜姬一时间也争不出个高下,干脆一个人先溜达回了新房歇着。看着满屋子喜庆的大红,我突然想起某个姓花的男人。当时喜帖是发出去了,想来他也收到了,可是这一晚他还是没有来。

外面的争执没有停过,花子箫一身艳丽红衣颔首微笑的模样又不断出现在脑海,我有些混乱,干脆穿墙而出,到处晃荡。

外面一轮冷月悬挂夜空,第一反应却又是花子箫在月下白骨画皮的模样,顿时浑身发冷,不知不觉乱窜出了幽都,竟溜达到了阳间皇城。

凡人当然不知道,一到了晚上,白日看上去光鲜亮丽的皇宫也是阴灵四散,怨气环绕。当然,这到底是阳间最华贵不可侵犯的地方,仙界早就为它设下了护壁,因而寻常野鬼不得靠近。所以,那些在深宫后院中难产而死的、投井自缢的、冤屈被害的配御阴魂们都只能在街道上徘徊,鬼影摇曳在一盏盏白鹭宫灯下。

不过,身为鬼门关提督,我还是可以自由进出皇宫的,只不过不能犯事,一旦犯了事,大概也得跟花子箫一样永世不得超生。

这是我第一次夜袭皇宫,实在有些刺激。成了鬼我的方向感也一如既往地糟糕,不过所幸以鬼魂状态可以四处穿墙,反倒看见不少好戏。例如某美人正在做诅咒小草人,某嫔妾正在贿赂公公让他把自己的牌子放上面一些,某贵妃正在和宫女窃窃私语两人一脸奸相,某个妃子正在病榻上奄奄一息,她的宫殿门口有一黑一红两道影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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