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在拒绝合作的前一刻，纪衡不知道怎么就想起了阿尔法星上的那一夜。

那个时候纪衡问源晓竹“如果联邦就此消失，你还会如此执着吗？”

从始至终，源晓竹都没有说过“就算联邦不再，她也会继续尽忠。”之类的话，源晓竹只是不停坚持地认为联邦不会消失，她说联邦在一日，她就会向联邦尽忠一日。

那如果联邦不复存在了呢？纪衡默默地想：如果联邦不复存在，你就不会再坚守那可笑的忠诚了吧？

所以纪衡最终还是答应了合作的请求。

什么“黑洞”的夙愿，什么壮志勃勃的野心，其实不过是纪衡的借口罢了，他骗的了别人，却骗不了自己，纪衡真正想要的，其实是把那个从源晓竹出生起就戴在她身上的沉重枷锁取下，让她直面自己的内心，重新选择。

纪衡不知道自己的心思是否也在路长卿的算计中，这位联邦有史以来最伟大的执政官，是不是早就把一切算计好了？

所谓巨大的利益，所谓吞并联邦的机遇，都只是表面上的诱饵而已，如果纪衡不同意，那么哪怕那些“黑洞”高层们再觊觎这个难得一遇的机会，也是不敢悖逆纪衡的。

真正起作用的诱饵不过是纪衡心底潜藏的那么一点似有还无的渴望：如果联邦不复存在，你是否就会回到我身边？

这渴望藏得如此之深，以至于除了纪衡以外，所有人都未曾察觉。

纪衡轻轻叹了口气，他知道这样做很疯狂，但除此以外没有别的办法能让源晓竹回到自己身边了。

他用了数十年的时间让自己从被源晓竹背叛的愤怒中冷静下来，用尽所有的理智才接受了源晓竹与自己为敌的事实，他的无底线纵容让源晓竹成为了唯一一个卧底“黑洞”的生还者，让“黑洞”在帝国多年来的苦心经营毁于一旦，让路长卿得以获得一个可以取代郑云从的继任者。

纪衡自嘲地想：古时的周幽王烽火戏诸侯也不过如此了吧？

可惜纪衡不是周幽王，源晓竹也不是褒姒，路长卿固然可以利用源晓竹，但他无法利用源晓竹击溃“黑洞”。

这场赌局只不过是个新的开始，纪衡终究是不会让路长卿如愿的。

纪衡接下了路长卿的赌局，他要带领“黑洞”的军队一举击溃联邦，将这存在于宇宙上千年的庞大国家从星图上轻轻抹去。

然后他会站在新的国度上，等待源晓竹重新选择。

除了纪衡外，没人知道这场即将到来的战役不过是因为阿尔法星上源晓竹避重就轻的回答。

如果当初源晓竹的回答是“就算联邦不再，我也会继续尽忠。”的话，那么这场战役就不会发生。

但源晓竹没有这样回答，她不相信联邦会消失，或者说她不愿意相信，她只是说“只要联邦在一日，我就会向联邦尽忠一日。”。

那如果联邦真的消失了呢？

没人知道源晓竹会怎么选择，只有当一切尘埃落定时，纪衡才会知道源晓竹的选择。

纪衡隐隐期待着那一天的到来。

作者有话要说：写这章的时候突然就想到了周幽王烽火戏诸侯的典故。

那个时候脑子里有一个想法：如果不谈普世价值观，仅仅站在褒姒的角度来看的话，周幽王的举动其实还是很浪漫很感人的，毕竟这个世界上能有几个男人愿意为了心爱的女人而赌上自己的一切？现实里多少男人为了一套房子就能翻脸无情，更别说让他们为一个女人倾尽一切了。

褒姒本是褒族人为救大臣褒珦而进献给周幽王的美人，也许是感念自己生如浮萍，也许是见过太多世间冷暖，褒姒自进宫以来从来没有笑过一次。

周幽王见面即封褒姒为妃，褒姒不笑；周幽王捧上万千珍宝，褒姒不笑；周幽王立褒姒为后，册褒姒的儿子为太子，褒姒还是不笑；最后幽王竟然悬赏求计，谁能引得褒姒一笑，赏金千两。

周幽王烽火戏诸侯的那一日，褒姒终于笑了。

褒姒一笑也许笑的不是被戏弄的诸侯们，而是身旁愿意为自己掏心掏肺倾尽一切的周幽王，在周幽王烽火戏诸侯的那一刻，褒姒终于明白并接受了这个男人对自己的痴心爱恋。

烽火戏诸侯那一日，褒姒一笑，不是在嘲笑诸侯们的愚笨，而是在开心自己终于遇见了那个愿意为自己倾尽一切的男人。

当然这只是站在褒姒的角度来假设，更主流的观点还是把烽火戏诸侯当作昏君的代名词，还有其他历史考证诸如褒姒只是个背锅侠、西周灭亡是因为历史进程、烽火戏诸侯并非西周灭亡的原因而是后人编纂的故事之类的观点就不展开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