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丈夫(14)

她从小就是猫崽子的声音,现在长大了,小嗓门也依然是轻飘甜美。陆柔真挺喜欢她,心中又始终是有些怯,听了这话,当然是求之不得,一口答应下来。

两人上炕躺下,陆柔真自然是用了新被,小铃铛则是扯过聂人雄的旧被盖上。偷眼打量着陆柔真的头发面目,她嘴里问东问西,想要摸清对方底细。陆柔真以为她是好奇心盛,就一五一十的有问必答。又因为她是个半大不小的女孩子,所以说话无须忌讳,聊得格外畅快。

如此到了半夜,陆柔真沉沉睡去,小铃铛却是振奋不已——原来姐姐是有男人的,虽然没有成婚,但是已经定亲。而这两年干爹过得并不顺遂,自顾尚且无暇,应该不会再有精力去和督军的儿子抢女人了。

第7章

陆柔真躺在生硬的火炕上,虽然身下垫了一层褥子,可是辗转反侧之际,周身依旧硌得难受。迷迷糊糊的闭了眼睛,她在恍惚中坐了起来,旁边窗口天光明亮,耳边忽然扯起长长的汽笛声音,正是火车要从宁县车站继续启程了。

要回家了,可也并不是很欢喜。家太大了,人太多了,日里夜里四面八方都是眼睛。她须得像个女卫道士一样,终日高洁如同梅花,傲寒之余又得敷衍交际,否则旁人会说三小姐性子孤介,讲起来又是一桩遭人攻击的口实。

然后,聂人雄就来了。

聂人雄杀人。

梦里没有枪响,然而她怕极了。无声的死亡才最可怕,因为没了外界干扰,一双眼睛看得更清。她想要哭,想要逃,可又双股战战挪不动步。正是难熬的撕心裂肺之际,滚热脸上忽然一凉,登时把她惊得醒了。

猛然睁眼向上一瞧,她意外的看到了聂人雄。

聂人雄也不知是从哪里过来的,一身寒气,睫毛上居然结了冰霜。陆柔真怔怔的仰头盯着他,就见他依旧是军装打扮,外面还披了一件黑色大氅。站在炕前俯下身去,他把一只冰凉的手从她脸上收了回来。

“做噩梦了?”他轻声问道:“进门就听你在哼。”

陆柔真没想到他这么不懂规矩,竟敢公然闯入女子卧室,几乎惊得张口结舌。

聂人雄面无表情的直起腰来,从军装口袋里掏出几样瓶瓶罐罐,尽数放到她的枕边。

然后他淡淡的又说了一句:“睡吧。”

陆柔真眼看着他转身走向门口,始终是没能说出话来。及至房门被他关上了,她收回目光去看瓶瓶罐罐,原来皆是桂花油雪花膏等物,瓶子牌子都很古老,是记忆中见自己奶娘使用过的。

自从阮平璋叛逃之后,聂人雄嘴上不说,其实已经落了心病。他这一夜奔波百里,将各处营地全部视察一遍,直到后半夜才开完了军事会议。大黑天的,他来了精神,特地又进了一趟县城,敲开县内一家顶大的脂粉铺子。

伙计吓坏了,以为外边是有大兵过来放抢闹事,躲在门后不敢出声。聂人雄在外面等得不耐烦,一枪崩开门锁冲了进去。

自从发现陆柔真“挺漂亮”之后,他心里就像生出了小小一块空白,专为陆柔真留着,一闲下来就想起她。想她什么呢?似乎也没什么可想。刚认识一两天而已,也许只是想她漂亮?

聂人雄不愿在女人身上太花心思。逼着伙计选出几样上好货色,他扔下一块大洋,揣着东西就回来了。

陆柔真起床洗漱过后,只淡淡涂了一点雪花膏,雪花膏香气刺鼻,看着也粗,抹到脸上不但不能润肤,反倒浮起一层粉霜。陆柔真用惯了几十法郎一瓶的巴黎粉膏,哪里能够忍受这等粗物。自己拧了一把毛巾重新满脸擦了,她没敢再去领教其余的头油香粉等物,宁肯干巴巴的素着一张脸。

她不使用,小铃铛却是看着这些什物稀罕。偷偷挖了一点雪花膏涂到手背上,她照例野跑出去,一边玩闹一边不住的抬手去嗅,心想这种东西若是涂了满脸,那自己一定变得又香又白,人见人爱。

陆柔真不肯出门面对大兵,吃过早饭之后便是守在房内枯坐。百无聊赖的熬到下午时分,房门一开,聂人雄低头走了进来。

聂人雄这半天一直是忙,如今刚刚抽出时间。他心里有了陆柔真这个人,然而举动上却是疏远起来,刚一进门就停了脚步,并且神情严肃,把好话说得都不大好听:“出去走走?”

陆柔真经过一夜露宿,已然对此地的穷山恶水深恶痛绝,可是想着能和聂人雄一起“出去走走”,她在炕上跃跃欲试的又有些坐不住。聂人雄有一种闷头闷脑的趣味,她总猜不到对方下一秒能做出什么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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