亲爱的物理学家(8)

作者:钟花无艳 阅读记录

“不论是切除椎间盘,还是移入假体、用钢钉绳索做加固,全部步骤都有可能伤害到你的血管和神经,继而损伤运动功能。”费恩在纸上画了个示意图,确定她全都听懂才说,“你是职业运动员,如果不能接受这种结果,现在改变心意还来得及。”

沈如磐好不容易坚持到现在,怎么可能放弃,摇头说不。

“那么,你是否需要亲友陪同做手术?”

“没这个必要。”

“我建议最好请一位亲友陪同。尽管我们做过严格的测试,但是手术风险仍然存在,万一出现意想不到的情况,那位亲友便是紧急联系人。”

费恩的提议客观理性,沈如磐出奇地沉默,许久后道:“我查过德国的法律,知道如果患者处在生命垂危的状态并且失去判断能力,医院无需亲友签字便可自行救人。我觉得我不至于那么不幸,假如真的不幸——”

她顿了顿,平静地交待,“请您该怎么做就怎么做。”

*

也许是住院部的气氛沉闷压抑,再加上费恩的话稍稍搅乱了意志,沈如磐晚上失眠了。

眼下凌晨1点,换成中国时间,刚刚8点。

她点开手机里的即时通讯工具——她很久不登录,几乎快要忘记密码。

不一会儿,手机滴滴答答作响,消息多得数不清,大部分来自联系人“母亲”。

她直接忽略。

还有很多消息来自联系人“陆楠”。她面露犹豫,还是点开阅读。

“我找了你很多次,你不在家,电话也关机。”

“我知道你心中憋着委屈,但请不要一声不吭地离开。”

“你已经离开了吗?你究竟去了哪里?我们搭档十二年,感情深厚,为什么你在走之前就是不肯见我一面?”

……

虽是文字,沈如磐隔着屏幕也能感觉到对方满满的牵挂。她读完全部的消息,心里越发说不出的压抑,迟疑一会,终究还是把她的近况写成文字,发送出去。

没有收到回复。

她感到失望,轻轻浅浅叹了口气。就在这时铃声大作,手机屏幕上出现一个无比熟悉的名字:陆楠。

她按下接听键,久违的声音在耳畔响起,带着遥远的质感,重重吐出她的名字:“如磐?”

沈如磐长期滞留在异国他乡,最大的感受莫过于孤单和烦闷。这声呼唤勾起一丝心酸,可她表面上只是不着痕迹地“嗯”了声。

“原来你在柏林。”电话里陆楠吐出这句便陷入沉默,仿佛千言万语汇聚在一起,他不知该说什么。

最终他问:“我仔细读了几遍你发来的消息。手术看上去很特殊,万一失败怎么办?”

明明是关心的话,却踩到了沈如磐的痛点。

她生气了,脱口道:“这就是我不愿和国内保持联系的原因。所有人,包括你,要么觉得‘不可能’,要么觉得‘会失败’。陆楠,你以前和我搭档比赛时,面对再强劲的对手也从不认输,如今你却用最悲观的态度预测我!”

“这不是悲观,而是心疼。正是因为我们以前从不轻易认输,所以我比任何人都清楚,你把自己折腾得很辛苦。”

陆楠的反驳完全出乎沈如磐的意料,她张了张口,语塞。

几年前,她和搭档陆楠是花样滑冰双人滑项目的世界冠军,风光无限,备受外界瞩目。然而她胸腰椎压缩性骨折,随后出现了一系列严重的生理病变,即使勉强比赛,竞技状态也大不如从前,到最后不得不全面退出比赛。

国内的专家告诉她康复无望,建议退役;教练也觉得她复出的机会渺茫,希望她体面地结束运动生涯。

就当她茫然无措之际,领导考虑到新赛季的压力,突然宣布将她和陆楠拆开,并为陆楠另配女伴:童欣。

童欣是双人滑女选手中的后起之秀,不论是单跳能力还是滑行技术都非常出色。

这个做法严重地打击她的自尊心,她罕见地与领导争得面红耳赤。最后领导采取了折中的法子,给予她一年的病假,让她有充足的时间治疗腰伤。如果她痊愈归来,可以恢复和陆楠一起比赛的资格,否则陆楠就将和童欣组队参赛。

这似乎是个不错的主张,然而在当时无人看好她的情况下,这意味着她被童欣取代是迟早的事。

可以说,那时唯一不放弃她的人,只剩下她自己。

她四处寻找可以收治她的医疗机构,直至看见德国医院发布的椎间盘假体临床试验……于是她没有通知任何人,孤注一掷地乘上飞往柏林的航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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