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匣香(11)

作者:烈驹 阅读记录

鲁小颦见齐鬙殷信内如此写道,心内顿时犹如吃了安心丸,眉夹笑眼揣了信问:“来时可有人瞧见?”

“姑娘放心!我方才来的时候是从后门进来的,特意留了份心儿左右看了一下,崔妈妈她还在和几个老姨婆打牌呢,顾不得这里。”织锦赶忙回了鲁晓颦的话。

此时楚翘进了屋内对鲁晓颦道:“刚才大太太屋里的阿宝请姑娘过去一趟。”

鲁晓颦答应了,楚翘立刻出去替鲁晓颦传话说过会儿就到。织锦帮鲁晓颦整了衣服,她见天冷,又在鲁晓颦褂子添了件翡翠色袄子扣上,合着她耳朵上的琉璃坠子熠熠生辉。她准备出门,忽想起齐鬙殷托人送的信,又将手里的信细看了一遍,便放进梳妆台抽屉里,拿了元宝锁上了锁,这才放心和织锦等人去了母亲屋。

董碧婉坐在炕上取暖看见女儿来了,起身拉住女儿的手道:“看你的手冰冷,怎么不揣个水焐过来 ”说着让四喜拿来龙凤绕着水把子衔珠的紫铜水焐搁在女儿的手里。

“母亲让女儿过来是有什么要紧的事吗?”鲁晓颦自小是崔妈妈奶大的,与亲生母亲之间多了一些尊敬少了一份亲昵。

董碧婉拉着女儿笑了好一会儿,连眼角都挤没了形状,让她挨着自己坐下了,昔日金贵的知府小姐,现如今也被时光碾碎了身上的珠光宝气,越发显露暴发户的市侩。

董碧婉尚未开口,鲁晓颦便思度到母亲的心思,含笑低了头捧着暖水焐热水不说话。

“女儿大了,到底是到了出阁的年纪了。想当初我出嫁也才十七。张大帅虽然为人粗鲁,他家三公子却是少年才俊,从日本留学回来,能文能武,前途无量。”董碧婉话毕端了杯庐山云雾茶润了润嗓子。

鲁晓颦心下思绪蹁跹,她到底是喝了洋墨水的新时代女学生,接受过新文化运动的洗礼,思想受过姜皖培这类大家风范的熏陶,自是不愿意接受封建时代的旧婚姻。

她也知道贸然反抗的后果,父母必定恼羞成怒,为此阻挠她和齐鬙殷的交往,若因此与齐鬙殷此生有憾,只怕她想都不敢想。

董碧薇见女儿不说话,以为她同意心里暗暗窃喜。

“三公子虽学识渊博,但我和齐家公子是有婚约的,现如今要毁旧盟嫁给张公子,恐怕与理不合。”鲁晓颦暗忖片刻道。

董碧婉不以为然道:“旧理新论还不是人云亦云你与齐家孩子儿时定下的娃娃亲,现在齐家家道中落,日后情形不知道怎样?你既然没有嫁到齐家便不能作数。难不成你心下愿意齐家不成?”

鲁晓颦心知母亲生得刀子嘴,只恐说多了心下不痛快便找了别的话搪塞,两人寒暄了几句,鲁晓颦拜别了母亲出来。此时屋外扬起风雪扑在落尽枯叶的枝杈上,染白了屋脊,地上的雪积了厚厚的一尺。

有几个扎着辫子的稚童闹着要堆雪玩,雪地里横七竖八踩了几个脚印,自此以后恐怕就要与这里永别了。风刀刮在她的脸上生生的疼,着急的织锦跺着脚唤着姑娘,鲁晓颦方醒,原来站在雪地里禁不住待了许久。

第8章

满天的飞雪跟个芦花似的粘得到处都是,庭院里岿然孤立的宝塔松上扑满了皑皑白雪,只露了点花白的树尖,鲁晓颦踏着深雪依着几个一高一低的脚印向自己的屋子走去,被远远留在身后的飞耸的宅院沉入墨色中晕染进鱼肚白天色中,天地间只露出黑白二色,愈发显得肃穆。硬山屋顶上的瓦片积了堆雪,倒暗合了“瑞雪兆丰年”的兆头。屋檐处倒挂了两三米长犀透的冰锥,看着有些生冷,疏疏落落的梅影带了馨香飘进鲁晓颦的怀里,衣襟间也留了些幽香。

在这象征“君权、父权、夫权”的四合院格局中,千百年来的伦理纲常根深蒂固种植于思想中,并不能朝令夕改,君君臣臣、父父子子无一要求人伦至礼至德,至于婚姻从来都是“媒妁之言,父母之命”,子女对于自己的婚姻丝毫做不得主,男子尚且可纳妾,女子一入夫家从此由不得自己,生是夫家人,死是夫家鬼。更何论“情爱”二字

织锦一路跟着鲁晓颦为她撑伞,看着姑娘闷着声趑趄而行,她也不作声音。刚才太太屋里的光景 ,织锦猜想鲁姑娘珍视齐家公子,自然不愿张家三公子,如今形势在此,只怕姑娘伤心,心里也跟着烦闷。她不知鲁晓颦一路寡言少语只为观景,想在鲁家大院生长十六载,一物一景莫不是触怀伤情,一朝永别便是无回头之路。

冬雪漫舞,鲁晓颦翡翠绿袄子上也扑了些雪花,雪下得虽是不小,只是雪见了热气就化。她刚到屋檐下,楚翘正坐在门边的板凳上嗑瓜子,看见姑娘来了赶紧出了门口接过了伞,拿了鸡毛掸过来掸雪,织锦也跟着和楚翘一道拿手拍掉鲁晓颦衣服上的白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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