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匣香(15)

作者:烈驹 阅读记录

“革命会驱散愚昧。金天翮作《女界钟》道'天下兴亡,匹夫有责,匹妇亦有责焉’,力主男女平等、婚姻自由、女性参政。旧掉的思想总会被时代之轮碾压、淘汰。”齐鬙殷听到鲁晓颦的话又说,他并非是嘴上说的漂亮话,做做样子,委实内心实打的厌恶。

鲁晓颦闻言笑道:“小时祖母说汉家女子必是要缠足,若是长了天足必遭人耻笑。父亲却不答应,说缠足乃惨绝人间,比西洋女子束腰更为可恶,小脚腐肉污秽,恶臭熏天,何以为美?且走路都不稳当,不让我们这些女儿家缠足。”

“岳父大人倒是有先见之识。”齐鬙殷应了鲁晓颦的话不再作答,抬起一只胳膊枕在头下,他的唇角上翘,丰盈的双唇紧闭,目不转睛地盯住了屋梁若有所思。

鲁晓颦见齐鬙殷没了声音,坐直了身子笑着看了他的脸,黑夜遮盖了齐鬙殷的表情,看得不大真切。鲁晓颦笑着拿手刮了齐鬙殷的脸问:“这会儿你又想什么?”。

“此时只怕老泰山府邸闹翻了天……”齐鬙殷思寻良久才言,“你怕吗?”

鲁晓颦点点头又摇了摇头,勾了齐鬙殷的小指道:“时至今日又何必在意其他?”

第10章

齐鬙殷轻抚鲁晓颦的后背道:“歇息吧,仔细冻坏了。”

鲁晓颦笑了靠在齐鬙殷的怀里道:“你的话便已经暖了我的心头。”

两人靠近了说着话儿不知不觉两只眼爬上了倦意,半合着眼说了些贴心话儿便陷入深眠中。朦朦胧胧天已拂晓,鲁晓颦穿衣悄悄下了床,准备烧点水,却看着炉灶挨了点愁,她一只手搭在门框上寻思如何使炉灶生火,自叹自己连个寻常农妇都不如。

齐鬙殷也起了身,看她窘迫地站在门槛边发愁,笑道:“这不是什么难事,原是你没有做过。”

他不待鲁晓颦反应就舀了一盆水放进锅里,坐在炉灶旁,生了火拉了风箱烧水,等到水烧开,让鲁晓颦打了一盆水,漱了口洗了脸,她才出了屋外。

天已经放了晴,却有几支发了半合拢着花苞的素梅从老屋边斜生,黄灿灿的,大约昨日大雪初歇,自己与齐鬙殷匆匆私奔到此处,心乱如麻,不曾仔细注意到有这番别致的腊梅。她倒行在雪中,却看见一枝瘦骨尽哀的冬枝上开出了团团冰莹晶魄的雪花,从屋后探出。虽天已放晴,屋顶上的黑瓦片上照样染了一层霜白。

“鬙殷,鬙殷!快过来!”鲁晓颦轻唤了堂屋内的齐鬙殷道。

“天冷须多加保暖。”齐鬙殷出了门边看到鲁晓颦只穿了铅丹色香云纱旗袍站在雪地里,立即抱了搭在床上的虎皮袄子出了屋子。聚在一处的寒云散在鸿宇尽头,齐鬙殷踏了积雪走近鲁晓颦将袄子仔细地披在她的肩上。

鲁晓颦抬眼脉脉含情地打量眼前的齐鬙殷总似看不尽,欲言又止道:“齐郎!”

“你一人站在这儿发呆,天寒地冻的,钻了寒气如何是好?”齐鬙殷捉了鲁晓颦发凉的手埋怨了数语。

“我看着雪枝垂绕屋檐,听你踩雪而来的声音于僻壤之处多了一份野逸。”鲁晓颦捏紧齐鬙殷的手道,“从前不敢想的现在敢了,以前不敢做的也敢了。要是在过去崔妈妈可要一堆数落。”说完,止住了声和齐鬙殷并肩携手在雪中漫步。

齐鬙殷看鲁晓颦提到崔妈妈,有些落落寡欢便问:“想她了吗?”

鲁晓颦见齐鬙殷神情关切地望着她方言:“我偷跑出来,只怕连累了崔妈妈。崔妈妈她有时昏聩颟顸,为我却是尽心尽力。”

齐鬙殷走到腊梅前,折了几枝俊梅递给她道:“韶华胜极,许一世繁华。白羽青燕,望一眼虬川。”

两人正欲说话间,靳伯缩了两只手拎了篮子颤颤巍巍地走来,脚上蹬着寸高的大棉花娄儿深深陷入雪中,他的脸上依旧挂了憨厚的笑容远远地叫道:“少爷、少奶奶!”

齐鬙殷和鲁晓颦转身见是家仆靳伯道:“靳伯,现在我们身处险境,多亏你费心多次周劳!”

靳伯听了齐鬙殷的话,脸上的笑容堆积如山老,口里念道:“少爷、少奶奶!饿了罢!”他恭在门边,待到齐鬙殷和鲁晓颦进了屋,才在门前跺去鞋底上的雪,矮了身子进到屋内。

“靳伯,如今北京城内可还好?”齐鬙殷待靳伯也进了屋内问道。

“少爷,您放心吧!有什么情况我会留意的!”靳伯递了筷子给齐鬙殷,两只手叠放一起,站在桌子旁垫着头搓了手说。

早上还见到些许阳光,过了午后,又是阴霾满空,细雪斜斜插了薄昼,丝丝穿了冻僵的枝梢凝结成朵朵冰魄的晶花,阵阵虐风扫过,枝梢上的一小撮雪落到地上的厚雪中,被风儿掩了去。过了漫漫长夜雪依旧不止,雪却更大了些,齐鬙殷掌了明灯,披了棉袍望了窗外面色夹了些许戚戚,屋内阵阵传来素心腊梅的馨香,将两人的袖口熏了几分淡香。昨日齐鬙殷折了几枝给鲁晓颦,她寻到一只褪了色的旧窑瓷瓶添了些水,将几枝疏影的腊梅养了。鲁晓颦见齐鬙殷一直望着窗外若有所思,走近了些,却把虎袍披在他的身上,脸上只温婉地笑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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