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匣香(18)

作者:烈驹 阅读记录

这一天晓颦没有等来鬙殷,她站在港口张望来来往往的过客,没有发现到她想要等待的人。

第二天她又站在港口等待齐鬙殷,依然没有等到他……

第三天、第四天……

鲁晓颦就这样天天在海河港口等候着,一些人从她身边擦身而过的人打量了她,奇怪在这个地方怎么会有一个年少的贵妇天天在这找谁。

鲁晓颦在港口附近的旅馆住下,她带的细软也花去不少,如果长期没有收入只怕会坐吃山空。鲁晓颦左右为难,她想继续等下去,目前的窘境令她不得不改变原有的想法。如果她去找事做,就无法守在这等候齐鬙殷,如果两人因此错过了呢?

直到一个多月以后的一天早晨,一份报纸彻底改变了她的以后生活。那天她照例去了海河港口等候齐鬙殷。一个戴了灰色帽子的报童手里拿了报纸沿街叫卖,口里嚷着:“惊天大案!前清遗老贪没官银!鲁家老小已于德胜门外刑场伏法。”

鲁晓颦猛然大惊,心抽紧地疼,她停了步子问:“哪里的鲁府?”

“还有哪个鲁府?祖上为阿拉善总督,人称'鲁大善人'的前清翰林的鲁老爷!”报童怪道,他见鲁晓颦不走扯了头顶的帽子乞怜道,“太太买一张罢!”’

鲁晓颦的脑子仿若有无数蚊黾嗡嗡作响,几欲倒地,鲁晓颦买了报纸,她捏紧报纸,身子倾斜了一边,脚踩空了几个步子,歪歪斜斜地回到了旅馆。

“这原是我的错!原是我的错!”鲁晓颦抻开颤栗的双手摊开报纸看了会儿,报纸上绘声绘色描述了鲁绍凫如何贪没了官银,如何在不知情下被诱捕,举家关进牢中,及至总统批复到开庭审判也就一天工夫被拉去枪毙了。鲁晓颦深谙此中缘故,她手咬了手腕不让自己哭出声。

她恨自己于乱世之中无缚鸡之力,她悲呛自己不孝连累了父母与兄长,她凄叹冥暗横肆姻缘依旧由了他人牵,反抗……便伤了自己至爱至亲之人。

那天鲁晓颦颗粒未尽,她合衣倒在床上,半张脸被黑暗啃噬,她知道从今以后是自己一人了,再也不是从前无忧无虑的鲁家千金,这世间天大地大,可有她容身之处?在这女子仍被歧视的旧世界里,她可能坚强地活下去?没有了信仰、没有了爱人的她一人漂泊在外又是为何而活着?她想鬙殷等不来了,索性如此又有何活着的意义?

晚上鲁晓颦下楼时,旅馆的老板朝她看了几眼,她的背影映在了月亮里,她抬了头却看见月亮中有几枝疏影的腊梅,她和鬙殷的相拥的剪影。鲁晓颦在海边来来回回徜徉,景色在她眼中褪了色、模糊了影儿,然而死是需要何等的勇气?鲁晓颦没有做好迎接死亡的准备,她紧了衣服回到屋内想到了此后的生活。张留芳既然处死了自己的亲人,必不放过自己。张笃承并非爱自己深切,只因他指意自己,有娶妻的打算,她却与鬙殷走了,他的面子置于何处?北方有张留芳坐拥,此地不宜久留。

鲁晓颦联想翩翩,她决意去南方,离了这块伤心地越远越好。父母双故,哥哥们也被行了刑,鬙殷失了踪,她再也无牵无挂,此后便以新的身份开始新的生活。

两个月后鲁晓颦坐了火车改乘轮船到了无锡,此时她已珠胎暗结三个月。初时,她并不知晓只当周途劳顿身子不适,和她同船的教书的林先生的妻子阿娣看出了端倪,她看鲁晓颦衣着华贵不过十七八岁,却面容戚色,不停找着话和她说,如今更是零碎不断地说话,说女人生孩子自古便是阎王殿上走一遭,要她多小心。鲁晓颦道了几声谢,想到自己已经有了鬙殷的孩子禁不住百感交集,却也让心如死灰的她生起了活下去的愿望,日子又有了新的盼头。一人时她独守记忆,想到动情处依然会潸然泪下,她盼望着孩子的出世,她又不再是一人了。

鲁晓颦刚到新地方琢磨了住处、做工,她细细留意了周遭,看哪家有卖房子的,做了一番盘算后,花了100银元在一小户人家处买了栋带小庭院的宅子,院落里种了几株桂花、腊梅,原主人急于将屋子脱手携家带口进京,便贱卖给了她。鲁晓颦脱去了锦衣,不再以阔家千金示人。她换上素净的白色红梅土布旗袍,就连虎裘袍子、手上的镯子首饰被她藏了去,只是依然留了剪到耳际的学生头。鲁晓颦学会养鸡,母鸡下蛋时,她去拿了卖。有时会遇到当地泼皮看她生得白净、娟秀,时常纠缠她。好在萍青的哥哥刘绍才有帮衬。萍青是鲁晓颦在巫溪女子学校的同事。当时,为了生计鲁晓颦寻找了几分工作,家佣、女工。时下巫溪女子学校招人,鲁晓颦应聘当了名代课老师。萍青与她走的近,她的哥哥是进步青年常来学校宣传进步思想,渐渐两人也相识了。鲁晓颦思想守旧,见有男人过来,总是远远地避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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