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苏墨挑眉看他。
他便叹了叹,郑重其事悄声道,应了爷爷的,不说。
白苏墨便明白了。
应是爷爷觉得面子上挂不住,看来自巴尔逃出遇了不少波折。
白苏墨笑笑。
其实钱誉不说,她也能猜出一二。
爷爷爱面子,回来的时候腿上还有腿伤,在巴尔途中只怕是没少波折。亦应当同钱誉起过争执,但最后钱誉既能安全将爷爷带出,便是爷爷妥协。
爷爷虽妥协了,但心中还是不愿意钱誉对旁人说起,所以才让钱誉守口如瓶。
而另一面,这一路,爷爷同钱誉之间应当建立了深厚的信赖与革命友谊,这等友谊,超越了祖孙界限,更像值得信赖的朋友之间。
钱誉依旧对爷爷尊重。
爷爷也继续对钱誉亲厚。
只是白苏墨察觉得出,有些东西在慢慢融化,甚至,潜移默化改变着。
譬如吃饭的时候爷爷非要饮酒,她不让,爷爷说王太医就是擅长谷子芝麻大的事情画蛇添足,她哑然。
钱誉正好回苑中,爷爷“嗖”得一声就将酒扔了。
她简直刮目相看。
事后,她也寻钱誉问过,怎么爷爷在他面前这么忌讳饮酒的事。
他轻言轻语带过,爷爷应了他的,日后少饮酒。
他亦补了句,军中之人,最讲信用。
一句给爷爷怼得语塞。
往后时日,爷爷果真少有饮酒,白苏墨看在眼里,心里忍不住笑意。
她是没想到,有一日,爷爷最听的,是钱誉的话……
但白苏墨亦有发愁的事情。
她生如意的时候难产,伤了元气。
浑浑噩噩睡了三月,也将养了三月。
孩子是钱誉、乳娘和流知带大的。
与钱誉、乳娘和流知亲,同她这个母亲反倒不怎么亲。
夜里孩子哭闹,饿了要寻乳娘。
吵瞌睡的时候,要找钱誉和流知。
她在一旁干瞪眼,也干着急,有时候心中亦难过过。
不少妇人任凭早前性子多好,生完孩子后,终日抑郁寡欢,便是笑都少有笑得出来,但孩子有个风寒啼哭,就又似天塌了下来一般。
都有个过程。
只是这过程中,若是旁人呵护得好些,便也恢复得早些。
若家中人并不体谅,许是许久都会如此,甚至落下抑郁的性子。
钱誉虽不说,却时时挂在心底。
白苏墨觉得这三月并未找过过平安和如意,心中愧疚,他便多陪她在苑中带平安和如意晒太阳。
她夜里想哄平安和如意,他便支持她哄,便是多抱些时候,孩子多哭大声些也无妨。
有时,他亦见过白苏墨独自盯着一处发呆,眼底微红,他便唤了流知一道,抱了平安和如意一道来,陪白苏墨说话。
白苏墨心底澄澈。
过去的三月,并非钱誉空闲的三月。
除却照顾她与平安、如意,钱誉还操办了钱家同巴尔国中的交易。
这几月以来巴尔同苍月国中局势初定。
巴尔同周遭诸国之间的关系也慢慢松动。
但观望的人居多。
这时候,燕韩钱家率先与巴尔国中进行的交易。
交易的是米粮等生活必须品。
此事便是钱誉一手操办。
钱家只是商户,若无燕韩朝中应允,钱家断然不会如此兴师动众。
此番钱家同巴尔国中的交易,被推上了风口浪尖。
亦被视为一个积极的信号。
似是巴尔新可汗上位之后,同苍月休战,与燕韩通商贸,似是都是前所未有的举动。
也在传递一个和平的信号。
许是,巴尔确实是变天了。
与巴尔而言,眼下休养生息是比凭借战争掠夺更紧要的事情。
巴尔国中的子民也并非人人愿意战争。
却人人愿意安居乐业。
若是冬日里能保证粮食的基本供给,那巴尔国中冒险南下掠夺资源的事情便有极大的可能能够被避免。
与周遭诸国都是好事。
只是没人愿意相信,也没人愿意做这个出头鸟。
却唯独燕韩。
钱誉在苍月的这几月,便是在遥控操作着钱家与巴尔国中的交易。
只是许多人并不知情。
白苏墨昏睡了三月,钱誉一面陪着她,一面照顾着平安、如意,还一面完成了与巴尔的第一笔大宗交易。
这宗交易改变了巴尔同周遭几国之间的关系。
微妙,且有迹可循。
白苏墨也理清了其中的蛛丝马迹。
白苏墨记得钱誉是燕诏元年榜眼。
也记得燕韩国中的建平侯盛明远频繁来府中走动。
盛明远又是诏文帝的心腹。
这说明,燕韩诏文帝是信赖钱誉的。
钱誉虽不在朝中,却在为诏文帝做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