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时候(94)

我敲门,摁门铃,都没有人应答。最后上次那个有一面之缘的邻居大伯探出头来。我连忙问他,对门的墨骏,嗯,一个十七八岁的男孩,你知不知道他去哪呢?

“早就搬走了。”大伯打着大大的呵欠,SARS肆虐,百业萧条,到处都在放假,人人都在床上逃避SARS的侵袭。

“搬走了?”我目瞪口呆,结结巴巴的追问,“那你知道他搬去哪里了吗?”

“谁知道!”大伯不耐烦的嘀咕,“找上门的女的倒不少。”

对面的铁门关上了,木门也关上了。我失魂落魄地靠着墨骏曾经的家门蹲坐下来,眼泪毫无征兆的肆虐而出。我的恐惧找不到宣泄的窗口,只能用眼泪去冲洗,可是眼泪是胶卷的显影液,它把恐慌清晰地显印在我心底的深处。墨骏为什么要搬家?他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上次过来时好像他爸爸都没有跟他住在一起,那他岂不是孤零零的一个人,都没有人照顾。陆西会不会有事,他会不会也感染上SARS。瘟疫会不会扩大,SARS会不会真有结束的那天,我们会不会就此毁灭。

我哭得声嘶力竭,小小声的抽噎耗尽了我全身的气力。我的

手无力的抱着我的膝盖,大颗大颗的眼泪落在眼镜片上,眼前是白茫茫的一片。泪水渐渐止住,它也没有办法消除我的害怕。

“给,擦擦眼泪。”

我茫然的抬起头,糊了一片的眼镜让我的视线只能印上模糊的人影。柏子仁的声音平和的近乎温柔。他拿下我的眼镜,我看清楚了他近在咫尺的脸。白净的面孔,玻璃珠一般的黑眼睛。他跟我一样,都没有戴口罩。

我接过手帕,这个时代就连女生都几乎不用手帕,商场超市里大概也找不到逐渐被时光淘汰的手帕。白底镶灰边的老式手帕沾上了我满脸的泪水。我伸手,他愣了一下,递给我一张面纸,我狠狠擤了一下鼻涕。

柏子仁已经擦干净我的眼镜,帮我戴上。

“放心,所有人都会很好,一切都没事。”

我扶着门慢慢的站起来,又过了一会儿,等昏沉沉的脑袋恢复清明,跟在他后面,出了居民楼。

“你让开啊你。”我的位子靠墙,退无可退,整个人被堵在了里面,只好伸腿踢他的脚。

“别怕,不是恶灵咒。”他面上的笑容一径的温和,“黑曜石是至阴之物,辟邪功效极强。”

“至阴你就自己留着么。”我欲哭无泪,“阴阳协调。”

“不行,必须给你。”柏子仁毫不退缩。

我没有办法,只好妥协,我真是个没骨气的家伙。

“好了,吊坠我收下,我不要戴。班主任见了一定又要讲死我。”

“没关系,没人见过我的护身符的,班主任不会知道是我给你的。”柏子仁把吊坠放在我掌心,又合上我的手。

“你送的又有什么关系?”我莫名其妙,“班主任会说我是因为校规禁止佩戴首饰。”

柏子仁嘴角动了动,没说出话来。

“走开啦。”我不悦的推他,“我要回家吃饭了。”

“现在下午三点半。”柏子仁把手表伸到我面前。

我指甲弹弹他的西城铁,语气凉凉,我喝下午茶成不成啊。

“成,我的大小姐。”他笑容不减,“难怪脸上这么多肉。”

整个一欠抽打的典型。

“喂——”我快要出门的时候,柏子仁开口唤我,“麦麦,你还没有告诉我,我比较像谁?”

我恶意地上下打量他,嘴角勾勾,要笑不笑。

“嗯,你比较像权相宇。”

他冷笑,我就这么富有悲剧气质?

我心虚,抚慰性质的假笑,我还是蛮喜欢权相宇的。说着,我赶紧逃走了。

第36章

万物有开始比将会有结束,SARS风暴肆虐数月后渐渐恢复平静。每个人都经历了生命的洗礼。有学者评价,我们应当庆幸并且感激,不是谁都有机会如此清晰地去拷问自己的人生。我庆幸的是,我身边的人没有因为SARS而离去。孙妈妈有惊无险,陆西在两个星期里养好了感冒。新闻关注的重心已经从SARS转移,街上的店面恢复了往日的营业。我先去陆西家吃了一顿,又赶到城市的另一边去尝孙妈妈的手艺,忙得我哦,吃大餐腿肚子都颤抖。

教室里终于停止了消毒,讲台上的洗手液用光以后也没有人再去更换。只需几日,迫在眉睫的威胁就已是过眼云烟。生活在继续,一场瘟疫,留下几多教训,却几乎没有改变我们生命的轨迹。

我把柏子仁给我的黑曜石扔在了书桌的抽屉里。柏子仁追问我有没有放在身上,我胡乱点头敷衍。他不信,要检查。我眼一翻,振振有辞,护身符是不能随便见人的,否则会散了灵气。他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哑口无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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