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让不让人睡了/卧榻之旁岂容匪女安睡(6)

三个人里最先支撑不住的是许三,他侧过脑袋,嘴唇刚动,伺立已久的服务生立即递上垃圾桶,许三吐了个天翻地覆,吐出来的全是浑物,褐泥一般。

小忙知道,这是见血了。

许三被人抬了出去,已是神志昏迷。薛静柔在座位上直挺挺站着,目不斜视,高不可攀,等许三的人走光,她身形晃动,摇摇欲坠。

小忙扶稳她,仔细一看,发现薛静柔整张脸煞白,眼里不见光亮,全是咬牙切齿憋着的红,他吓得颤声,“静姐?”

薛静柔摆摆手,示意他不要声张,“悄悄送我去医院。”

酒吧是开放的,周遭全是亲眼目睹许三偷鸡不成蚀把米的人,薛静柔不能倒,她倒了,一切名头全白喝了。在这条街上,名头比生死重要,她死活都得走出这扇门。

地府是静姐的,静姐是地府的,总有一天,薛静柔会为了这个假地府跌进真地府。

小忙扶着薛静柔,若无其事说送静姐回家睡觉,一爬到酒吧外的马路上,忙火烧屁股地把薛静柔往医院送。

薛静柔只在晚上临时填了个三明治,等那点东西吐光后,她开始吐血。

小忙吓坏了,一扭头瞧见薛静柔汗津惨白的脸,几乎六神无主,“静姐,撑住啊,医院马上就到!”

薛静柔百忙之中摇摇头,示意不用担心。酒喝到这种程度,她早做过心理准备,因此哪怕腹部疼痛,口中淅沥呕血,她都撑得住。

唯独撑不住的是和白长归的重逢,以及他的相忘江湖。

薛静柔被送进急救中心,等她躺在病床上昏迷一阵再醒来,已是清晨,五脏六腑火烧火燎不得清净,直到听见病房门外的谈话声。

小忙的声音很疲惫,“你快进去看看她吧,吓死人了。”

薛静柔无端端便预感到了门外是谁,一颗心狂跳不休。

果不其然,白长归的声音响了起来,“喝酒喝的?”

薛静柔顿时心虚,忙去拨弄床头物件,想找香水驱驱身上酒臭。

白长归推门而入,还没想好如何面对的薛静柔头一歪,果断装睡。

病房里晨光明媚,白长归在床尾病患卡上瞧见病因——过量饮酒导致的急性胰腺炎和胃出血。

“能耐不小啊,薛静柔。”白长归放下病患卡,冷冷看向病床上的女人。

薛静柔稳稳睡着,周身酒气四溢,简直是酒鬼中的极品。

白长归见她不醒,走到床头,低头审视薛静柔的脸。一个喝到急诊的酒鬼,就算天生丽质难自弃,也该是丑的,可白长归不管怎么看,偏偏就能从薛静柔白纸一样的脸上瞧出点漂亮。

他怀疑自己审美水平被拉低,扭头要走。

薛静柔作势翻身,手臂刚动,白长归忙将她摁住,她手上输着液,软针埋进皮肉里,就算知道没事,也不敢叫她乱动。

薛静柔想要偷窥,哪知一撩眼皮,便与他四目相对,避无可避。

白长归嗤之以鼻,“装睡,骗子。”

薛静柔脑子被酒精减速,眼神慢悠悠从左瞟到右,又从右扫到左,最后晃晃荡荡集中在白长归脸上,傻笑,“白……白长归……嘻嘻……”

白长归皱眉,捏紧鼻子不去闻她嘴里汹涌澎湃的酒臭,不得不怀疑她的酒真未醒。

薛静柔装睡之后装醉,浑然天成,更搭上白长归的手,指尖微微用力,在那薄薄的皮肤上摩挲,酒壮怂人胆,她好歹喝了那么多酒,说是醉的,连她自己也信。

“你……”薛静柔仰头冲白长归招手。

白长归以为她有话要说,便俯身凑过脑袋,谁知薛静柔一把搂住他脖子,将他强压下来,接着下巴微抬,结结实实吻住了他的嘴唇。

白长归惊愕万分,待反应过来后伸手就要推她。

薛静柔赶紧将插着软针的手往他面前挪,弱势群体耀武扬威起来,也是可怕。

白长归果然不再挣扎,由着她小狗一样胡啜乱啃。

薛静柔抱着白长归的脑袋,足足把这十年的份都亲回来后,才心满意足躺回去。

酒不醉人人自醉,这一回,她是真的快快睡着了。

白长归进卫生间洗脸,再出来,就见薛静柔沾着枕头醉口微酣,毫无睡相可言。白长归往她身旁坐下,用纸巾擦着湿漉漉的脸,忽地被气笑了。

什么玩意儿?

他伸手用力捏薛静柔的脸,捏到她白脸泛起血色才罢休,接着又去捏她鼻子,睡着的薛静柔脾气极坏,嗷嗷叫着踹了白长归一脚。

白长归觉得自己大概患上了某种洋气毛病,学名叫做斯德哥尔摩综合症。

他从小就是优等生,本是无欲无求的脾性,却在十六岁时无意多看了薛静柔一眼,就毫无办法地喜欢上她。薛静柔那时鹅蛋脸大眼睛,活泼可爱聪明伶俐,如果安分学习也能凑个中规中矩的未来,偏她不安生,又无人管教,渐渐便混成了小太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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