凰权(247)

然而到了此时,他宁可这样一声声的数着,在一声声的脉动里,将初识至今的所有相遇回想,这一生他和她看似合作相伴,实则南辕北辙,这一生里有这么一次共同的心意,也好。

他沉静的数着,袅袅烟气里,分不清谁比谁,颜色更苍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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屋顶上,顾南衣静静的chuī着。

雨一直在下,里外都已经湿透,对于衣服必须轻柔不能厚重,否则便无法忍受的他来说,此刻穿着这样的衣服那感受如同酷刑,他却一直没有动,没有换衣服,没有离开这座有她的屋檐。

树叶笛子沾了雨,chuī起来不那么清澈明亮,他在那样断断续续的笛声里,听见她温柔的语声。

“说好了。我chuī着叶笛,顺着你的记号一路去找你。”

都没要你chuī,怎么你就打算跑了呢。

隔着一层屋瓦,似乎也能感受到底下,有种沉重的气息慢慢的漂浮上来,等到彻底浮起,散开,也许这辈子就再没有人为他chuī响这叶笛。

这种气息他感觉到过一次,奶妈去世时,满屋子都是这气息,他因此觉得不舒服,急着要走。

她也要和奶妈一样么?

他也要以后再也看不见她了么?

那他还要做什么呢?

顾南衣觉得有点累,他最近思考了太多东西,这不是原先的他,过往许多年,他的世界空白单调秩序如一,从来没有这么多疑惑和不安。

他怔怔的坐在那里,觉得那气息又幽幽上浮了一点,他皱着眉,忽然一个翻身,趴在了屋瓦上。

他把自己沉沉的压下来。

压住这种气息,别让它浮上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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院子里的人,一半怔怔的看着屋内闭目不语的宁弈,一半怔怔的看着屋顶趴在雨中的顾南衣。

每个人想表达自己的悲伤,却觉得在这两人面前怎么表达都似乎多余而做作,他们看起来也似乎并不悲伤,顾南衣和平日还有些不同,宁弈甚至连表qíng都没变过。

然而就是那般沉凝的寂静里,叫人听见心碎的声音。

“殿下……”燕怀石含着泪再次磕头,“该……准备了……”

宁弈的手颤了颤,缓缓拿开,似乎很平静的“哦”了一声,燕怀石却听出些微的颤抖和悲凉。

宁弈招招手,宁澄无声的另外端上一盆水,宁弈淡淡道:“你们都出去吧,我要给她净身。”

燕怀石没有多想,小心退了出去,宁澄却呆呆的看着他,最终也无声走开。

宁弈摸索着凤知微的衣裳,小心的解开她的衣扣,以往很多次他试图接近这具身体,却只有此刻毫无绮思。

布巾沾了温水,细细的擦,天盛的风俗里,恩深爱重的夫妻,死去可以由对方净身。

他抿着唇,用手指轻轻勾勒她身体的轮廓,这是还未见便要永久失之jiāo臂的她,过了今日永无再见之期。

我的……知微……

“哗啦!”

纸门突然被人大力拉开,满院子的雨飘了进来,他恼怒的转过头去。

“殿下!”特别清楚慡利的声音,来自于那悍勇的小寡妇,“还有一个办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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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日后,凤知微终于睁开眼睛时,第一眼看见的是秋日jú花怒放在霞影红的窗纱上。

听见的是头顶上的叶笛声,昏迷刚醒的那一刹还是断断续续,在她睁开眼睛的那一刻,突然明亮而婉转。

满院子的鸟都啁啾的鸣起来,一唱一和。

她转动有点gān涩的眼睛,发现居然满屋子的人,宁澄挂在横梁上,口水睡得滴滴答答下雨似的,雨中沐浴着赫连铮,用一种很古怪的姿势抱头而睡,似乎怕自己的鼾声吵醒了谁,燕怀石枕着他家夫人的大腿酣然高卧,姚扬宇压着余梁的肚子坦腹而眠。

所有人乱七八糟席地而睡,满屋子袅袅药香里,还有些古怪而熟悉的气味。

而对面,坐着宁弈,似乎在闭目调息,她刚睁眼的那一刻,他也立即有所感应般的睁眼,对着她微微一笑。

凤知微也一笑,一笑间眼睛突然红了。

这个人,是宁弈吗?

谁饿着他打着他苦着他,把好好一个丰神如玉美名满帝京的风流楚王,搞成这个姥姥不亲舅舅不爱活像从粤州流放地做苦狱三年的样子?

还有这群人,一个个胡子拉碴的都不知道清理下?还全部睡在她的闺房里?

她目光流转,在一张张疲倦的脸上仔细的扫过,又笑了笑。

身体很累,像被谁痛揍了一百天,心却温暖如浸入温泉,通身里流动着舒畅的血液。

宁弈似乎侧耳听了听空气中她的呼吸,绽开一点微微的笑意,随即站起身,将那群人拖的拖踢的踢,全部给扔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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