凰权(312)

“……一别已久矣,卿安否?”

……他靠在她颊边,执了她手指,反反复复摩挲,微微低头的姿势,近得不能再近,呼吸相闻气息相缠,连发丝也无声的纠结着,垂在一起,偶然偏了偏头,腻着了她的颊边,颊边细腻如玉,心qíng却像翠叶掠过粼粼水面,溅起涟漪层层水纹隐隐,无声无息dàng漾开去。

卿安否,卿安否,那一日宫外小院耳鬓厮磨,旖旎至凛冽,终被长天深雪,埋没。

“……自陇西一别,已近半载……”

……哪里的灯笼华彩一闪,如玉珠飞天而来,那是荣妃大寿,多少新人笑,不见旧人哭。

bào雨里废宫中,沉黯宫室炉火熊熊,她给他一个烤衣的背影,娴静而温存。

“你以为你美到会让我qíng不自禁么?”

“我认为我可以。”

暗室香暖,心事jiāo托,谁的唇如此清甜芬芳,蕴藏了千万年来的chūn色无边,一触及便是惊艳,再深入就是失魂,他终于丢了魂,失了心。

“知微,纵然天下皆为我敌,独不愿有你。”

知微,知微,原来只要你与我为敌,便痛过天下皆以我为仇。

“……帝京正当阳chūn,风光晴好,不知塞外鸿野,景致如何……”

……那一日风光晴好,榕树翠荫如盖,她负手而立,“叫楚王殿下来与我说话。”

他来了,无论如何对立,不愿负她之约。

香茗素手,言辞如锋,他懂得了挣扎帝京不甘人下的凤知微,却又试图挽住那一颗注定歧路相背的心。

“休谈利弊,休谈将来,只问此刻之心——你的心。”

“我的心,在它该在的位置,或有一日翻江倒海,能换得它倾倒翻覆。”

“知微,离开官场,回到秋府……将来,你就是我的……”

“楚王宁弈,不合格也!”

知微,我确实是不合格的那个人,还未三宫六院,已经悍然cao刀。

帝京正当阳chūn,可是这chūn光里少了一个人,chūn也再不是那chūn,青溟书院榕树长青,此生还有谁会素手递过香茗?

“……北地苦寒,晨间深夜,勿忘保暖……”

……华严杜村有人用xing命保得他们逃离,屋后峭壁上有人轻轻抱住他的膝窝。

“现在,就让我做你的眼睛吧。”

山崖下相依醒来,她低头扣着衣纽,指尖香气淡淡,在鼻尖似乎迤逦至今。

“如果我离开帝京,永远的消失,你会怎么想?”

“找到你。”

“找不着呢?”

“你走不脱,天下疆域,风雨水土,终将都归我所有,你便是成了灰,化了骨,那也是我的灰,我的骨。”

知微。

天下疆域,风雨水土,纵然终将归我所有,只怕我寻回的也不是原先的你,茫茫huáng土,浩浩大雪,长熙十三年最后沉重的一页,碾碎的到底是谁的灰,谁的骨。

“……你生长于内地中原,想必不惯糙原饮食……”

……那一日祠堂呼声如cháo,她穿山远奔而来,长袖善舞解祠堂之危,然后如一抹轻云般倒在他怀。

那一次暗室里他跪在她身前,亲手静静为她擦身,怀一腔寂寥悲凉,以为从此一切回到原点,归于陌生。

那一次终于离了她身侧,行军到溪塔,于浩dàng芦苇dàng之前采了羽撷了风,要和她同听风的声音。

那一回安澜峪过海,在空明寂静的起落涛声里,将珊瑚慢慢粘上信封,想着以为失去她那一刻亦如海水倒倾,于是再次彻夜不眠。

那些夜里静静摸黑写着信,想着她会用什么样的动作和方式藏信,于月明星稀万籁俱寂的沉静里默然欢喜。

那一天将装满信封的盒子jiāo给燕怀石,听出他语气里不能掩饰的轻快喜悦,忽然也觉得天地光明,长风宁静。

却原来。

最近的距离,只不过是为了拉开时更加猛烈而遥远。

一路转折,起伏不休,到得今日,当真不过这洒金笺上,不痛不痒几句话?当真不过是楚王殿下对顺义大妃,随时可以拿出去公诸天下的平平问候?

他突然停了笔。

抿了唇。

随即飒然走笔,落笔极快,一句一顿,突化作滔滔流水。

“知微,那一日帝京大雪,足可埋膝,我在安平宫偏殿外徘徊良久,听说你曾于此盘桓一夜,偏殿外矮树上有零落的指痕,可是你留下?你可是当时将那树当成了我?当成我也无妨,为何不等到我到来,用你的手指亲手掐紧我的咽喉?我cao刀于路,灭你两条亲人xing命,你只拂袖而去,避到糙原天涯不见,这实在不似你的xing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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