凰权(383)

晋思羽啼笑皆非的看着没脸没皮攀上来的她,她似乎很没有安全感,喜欢抓紧什么东西睡觉。

他试图抽出自己的手,她却更紧的攀了攀,导致他不仅动不了,也没法再扭头以别扭的姿势说话。

晋思羽很可以像昨日那样,毫不客气一脚把她踢出去或甩出去,不知怎的,也就没有动手。

他突然也觉得有些倦,和这个女子打jiāo道似乎就是件很累人的事qíng,天知道她下一刻会做出什么举动来,他浅浅的打个呵欠,顺势也就在她宽大的榻边躺了。

一抬手拉过她半边被子,当真睡起觉来。

两个人都很安静,屋内沉香淡淡弥散开来,那气味有些特别,闻久了令人越发昏沉不清醒。

帘幕外最后一点微光都消逝不见,夜色已经完全降临,这一觉竟然睡了两个时辰,随着远处开饭的钟声,两个人都醒了来。

沉梦方醒,意识最混沌的一刻。

她浅浅的转着身子,还在和被子嗯嗯啊啊抵死缠绵,他睁开眼睛,没有动,目光清明。

淡淡远处灯光和袅袅烟气里,他突然开口,唤:

“魏知。”

“……”

一瞬间的静默后,她偏头看他,愕然道:“你在喊谁?”

他坐起身,看着她的眼睛,很特别的秋水濛濛的眼眸,时刻掩映于雾气中,令人难窥其中任何翻涌。

这眸子真是得天独厚——你永远无法从这样的眼睛中读取你想要的东西。

只能看见她神qíng中真实的茫然。

“没什么。”他静了一静,垂头整理衣襟,道,“想起了我的仇人。”

“哦?”她懒洋洋转头看他,不是太有兴趣的样子。

“就是这个人,杀我数万大越子弟,毁我驰骋北疆所建立的所有功勋。”晋思羽笑容温润如玉,眼神里却yīn光微闪,“我如果不能将他剥皮挫骨,火焚扬灰,怎么对得起我那战死沙场的父老兄弟?”

她听着,懒懒的打个呵欠,敷衍的道:“对,对,有仇不报非君子,一定要狠狠的捉了来折磨,或者你可以阉了他,男人最酷刑罚。”

“那也得是男人才成。”他望着她,笑意温和。

“难道不是男人?”她终于生出点好奇,“女将?”

“谁知道呢?”他起身,拉开帘幕,侍女流水般鱼贯进来,在榻上安排小几,摆上食物。

食物很丰盛,却看起来不太jīng致,鲜红的大盘子盛着红红白白的ròu糜,似乎煮得还不太透,透出些血色,让人想起地底暗牢里看见的一切。

晋思羽含笑给她安置碗筷,道:“这是我们大越有名的‘雪琼ròu羹’,别看样子不怎么样,其实火候已到,其中添加大量蛋白,上火笼蒸,十分鲜嫩,你可不要错过。”

她坐在chuáng上,呆呆的瞪着那菜,侍女跪在chuáng上,用小碗盛了一碗,服侍她吃饭。

她决然扭过头去。

“我吃不下。”

“为什么?”晋思羽盘膝坐在她对面,优哉游哉吃了一口,看起来很不解的问她。

她抿着唇不说话。

“làng费食物可耻。”他沉了脸,搁下自己的碗,舀起一勺便往她嘴里塞,“这个不吃,你就下去吃牢饭!”

她努力躲闪,可是身体虚弱哪里经得起他的力气,嘴里被塞了一口,未及咀嚼便“哇”的一口吐了出来,喷得红锦被褥斑斑点点。

晋思羽将碗筷重重一搁,瓷底敲击黑檀木小几声音清脆。

“我吃不下。”她并不看他脸色,气喘吁吁的道,“一看见这个我就想起……华琼。”

晋思羽眼睛眯了起来,淡淡道:“你倒老实承认了。”

“你说她是为我死的。”她眼底泛上泪光,倔qiáng的不肯掉下来,“我在这里好吃好睡,她却要被凌迟,我要吃得下,我是人?”

“那你就快点想起来。”晋思羽道,“谁叫你不肯?”

“我不肯!”她霍然将饭桌一掀,“我要想得起来我用得着受这个罪?该是什么就是什么,不过一绳子牵了去菜市口给剐了!犯得着在这里被你试探个没完没了还得吃这和脑浆一样恶心的东西?”

哗啦啦“脑浆”连同碗筷汤汁翻了一chuáng,也泼洒在他衣襟上,侍女们惊得忘记反应,木头似的杵在那里。

晋思羽也愣在对面,目瞪口呆看着她,心想原来会发脾气,原来发起脾气来果然母大虫一般的凶猛。

看着自己不成模样,沾满红红白白ròu碎的衣襟,想到她的形容,不知怎的突然也觉得恶心,差点便要呕出来,顿时大怒,扭头对侍女大喝:“还不赶紧上来收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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