凰权(484)

吴大学士木木的看他一眼,心里知道自己这样不妥,极力想要镇定些,然而心中一片乱糟糟灼辣辣,沸油煎着似的,哪里还维持得住体面尊荣?

二皇子脸色黑,倒看不出白来,但是隐约间却透出青huáng之色,放在案下的手指,在无人处一直轻轻颤着。

七皇子折扇半掩着脸,遮住了脸上神qíng,指间一个绣工jīng美的扇坠儿,不知怎的掉了几缕丝穗,他无声将丝穗收进袖子里。

斜眼一瞟宁弈,七皇子心中冷哼一声……陛下今日原本不会出宫,这是他多方打听确定了的,是谁,让陛下起意过来听审?又这么及时的赶到?

功亏一篑啊……再次。

“陛下。”良久后凤知微轻轻的,似乎感叹般的道,“有些人为了pào制出这惊天大案,真是煞费苦心,盗礼部,烧魏府,串联官员,伪造人证,今日他们带上堂的人证,几乎个个伪证,如此丧心病狂,令人惊心哪……”

她叹息着,一副自己死不足惜,陛下身边有这样的恶毒朝臣却令人担忧的模样。

天盛帝沉然未语。

堂中又恢复了静默。

和先前的沉凝压抑的静默不同,此刻的静默是森冷而又灼热的,空气中有令人颤抖的气息在流动,像是紫金铜炉里隔夜的微凉的香灰底下,其实还掩藏着暗红色的跳跃的火星,只等着沉灰扬开,轰然溅起——

“彭沛!”

静默果然于刹那被炸开,天盛帝的怒喝如飓风般刹那响彻大堂!

本就因流血过多痛得半昏迷,靠着栅栏爬不起身,连后来说了些什么也不大清楚的彭沛,被这声震得赫然一个哆嗦,顿时清醒,睁大了眼睛,惊恐的看见天盛帝愤然推案而起,一把抽过身后一个御林军侍卫佩戴的长剑,快步奔至,抓在手里便对他劈头砍下——

“朕杀了你这丧心病狂的混账!”

“陛下!”

满堂泥塑木雕里,一条人影不顾剑光锋利,飞扑而至!

竟然是凤知微。

“陛下——”凤知微双臂死死抱住天盛帝持剑的手,嘶声道,“陛下因人一言而将魏知下狱,却不可因魏知一言而擅杀大臣!大狱不可轻动,臣下不可妄杀,彭沛有罪,便将他jiāo部议处,您这样一剑劈死了他,臣的冤枉……臣的冤枉……到死也再说不清……”

她抱住天盛帝,声音渐渐转为凄楚哽咽,“……陛下……千万莫气坏了身子……臣还想着您千秋万载……永远教着臣,训着臣……”

衣袖滑下,露出“被刑讯至伤痕累累”的胳臂,密密麻麻的伤口惨不忍睹。

天盛帝听着她那泣血之言,想起这少年正是因为不结党营私,不随波逐流,谁都不靠,只靠着帝王,因此被众人联手陷害下狱,而那拿他下狱害他几被整死的命令,还是自己下的,一时心中一颤,难得的生出几分愧悔心qíng,再一转眼看见魏知臂上怵目惊心的“刑伤”,身子一震,怒火再起,一拱一窜间脸色涨红,眉间却有青气闪过,只觉得心跳如鼓太阳xué都在怦怦乱撞,当啷一声长剑掉在地下,人却晃了晃。

离他最近的凤知微一看不好,老皇帝今儿似乎动了真火,可别当着自己面中风,又想自己顶着“大刑之伤”侃侃而谈到现在,这中气也该用完了,再jīng神百倍就说不过去了,赶紧低泣一声,“陛下……您莫气……莫气……都是我不好……”抢先身子一晃,向后便倒。

身后人影一晃,却是刚才奔过来的宁弈接住,虚虚托着她后腰,低头看一眼,肯定的道:“魏大人有伤在身,急痛在心,晕过去了。”

一伸手又搀住天盛帝,掌心一翻一股热流透入,款款道:“父皇,魏大人求您剑下留qíng,这也是为臣子者公忠体国之言,彭沛还是jiāo部议处吧。”

天盛帝刚才一阵气促头晕眼花,qiáng自支撑着不肯在众臣面前倒下,如今宁弈真气渡入,登时好了许多,目光复杂的看了他一眼——他以往一直不喜欢宁弈,还有一个原因就是这个儿子的武功,当初众皇子一起习武,拜的都是宫中聘请的名师,偏偏宁弈出类拔萃青出于蓝而胜于蓝,那位名师最后因此挂冠求去,这样一个天资出众的皇子,本该是帝王之福,然而唯有宁弈,却越发呼应上他内心的某处yīn影,多少年来他深自忌讳,宁弈其实也应该知道他忌讳,难得的是也不因此束手束脚,该使武功的时候还是使,比如此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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