凰权(737)

辛氏夫妻以滑稽搞怪闻名帝京,最后却给帝京留下了最为凄凉和动人的恩义传说。

送葬队伍和迎接凤知微出狱的大学士仪仗,在南市街头迎面相遇。

盛夏清晨yīn霾yù雨,云层压得很低,檐角下黑色蝴蝶和苍白纸钱一同飞舞,扇起的气流也是窒息灼热的。

长街尽头麻衣如雪,长街路口黑马上凤知微一身黑衣,白与黑,同样肃杀。

马上的凤知微,和队伍前步行的辛子砚,几乎无可避免的第一眼看见对方。

她在他眼底看见无尽的空dòng和荒漠,不是什么都不存在,而是因为太满,gān脆一起丢了出去,和命一起,等命来换。

他在她眼底看见无尽的黑和深邃,因为留存了太多东西而成了空寂,那样的黑无惧却又哀凉,像在等着宿命最后的绝唱。

默默对视,于长街的两端。

中间是飞舞的雪般的纸钱。

凤知微的视线,最终缓缓落在迎面而来的棺材上,脸色白而平静,勒缰,下马,避到道旁,躬身。

四面百姓啧啧赞叹魏大学士的风度,赞叹着魏大学士对辛大学士的恩义。

民间传说里,魏大学士是自愿陪恩师一同下狱的。

所幸好人平安。

金花们听着那样的赞叹,苍白脸色转红,浑身发抖。

辛子砚却还是那个模样,痴痴立在八月的风中。

然后他一脸空dòng的继续向前。

他伴着棺材,在万众目光下,在七位姨妹屏紧的呼吸里,在金羽卫紧张的按刀注视下,一步步向凤知微走过去。

走至凤知微身前。

凤知微默然伫立。

辛子砚空茫漠然的抬头。

然后。

擦肩。

而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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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面的风悠悠的dàng,搅动着黑蝴蝶和白纸钱,辛家人就那么直直的过去了,擦着她的肩,仿若那一角躬身的人,从不存在。

最大的恨,不是戟指当街口沫横飞的怒骂,能骂出来的恨,都还不够深刻。

最大的恨,是来自内心深处qiáng大而勃然的力量,唯有用力度压抑的沉默来表达。

言语杀不了人,无需làng费。

但有一分力气,都留着报仇。

凤知微默然于街角,那些人再也一言不发,她却仿佛听见,那些走动的人们,连骨骼都在拼命挤压,发出格格的yù待碎裂的声响。

等到队伍全部过去,她直起腰,上马,前行,面容宁静如初。

他们见到仇人,用全身力气来挤压恨意。

她当年见到仇人,用全身力气,对他下跪,流泪,谢恩。

没有谁比谁更苦,苦的只有这天道循环不休。

她在马上有些出神,没有注意到跟随在她身后的宗宸看着辛家人的背影,微微皱起了眉头。

凤知微看似恒静,其实心神终究有些恍惚,宗宸却感觉到了辛子砚对凤知微qiáng大的杀气。

他皱着眉,心想凤知微再三关照帝京里发生的一应事务不得给糙原和西凉知道也就罢了,有些事却不能放任。

血浮屠忠于本主,但并不是唯命是从,在大成密档的血浮屠铁规里,大成开国帝后曾经有令,只要对本主有利,或有血浮屠所认为危及本主xing命之事,血浮屠有自决之权。

她不能做,不想做的事,他来便是。

宗宸仰头,思考了一下,做了个手势,立即有几个面目普通的护卫,很自然的落后了几步,随即无声无息消失在街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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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城十里落蕉山,风景幽美,地势也好,京城很多达官贵人都圈了地作为家族葬地。

辛子砚买下了一座山头,把胖阿花高高的葬在峰顶上,那里居高临下,可以看得很远,辛子砚觉得阿花会喜欢那里,她喜欢爬高,总说爬得高点,说不定可以看见河内乡下的旧宅子。

河内乡下旧宅子其实早已残破,去年辛子砚悄悄派人回去修葺了屋子,准备过上几年,等殿下登基后便带阿花告老还乡,给她一个惊喜,他还在山后找了块风水宝地,打算着将来和阿花合葬在那里。

惊喜此生再不会有,他也没有扶棺归葬河内,一方面他还不得自由,另一方面,他在帝京还有事要做,等到做完,也许他这条命也就送了,到时候让金花们一起送回去合葬便是。

这话他淡淡和金花们说了,小姨子们哭成一团,他听着烦,将她们赶走了。

坟头上最后一捧土落下,他仔仔细细用手培好,一摊身子在坟前躺了下来,挥挥手,让送葬队伍都回去。

辛家那些下人不敢不从老爷之命,何况还有金羽卫的卫士在场。

一队卫士远远的站在三丈外,不想去打搅大学士,辛子砚靠着坟头,呆呆的想了半晌,掏出一壶酒,仰头咕咕的喝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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