凰权(767)

他含笑向后一靠,垂眉闭目不语,竟然当真一副你要下手尽管来的模样。

凤知微的手指,按在他的双眸上。

只要轻轻一送,这诸般恩怨,焚心为难,似乎便可了结。

指下双眸因了那压迫微微颤动,触及的肌肤温软,眼睛……眼睛……

“从现在开始,让我做你的眼睛吧。”

一句话似飓风突然撞入脑海。

暨阳山崖上十六岁少女,扬起脸,神qíng温暖而诚恳。

一盲一伤,共御追杀,当年相携走过的那段路途,一瞬间光影重来。

凤知微手指颤了颤。

她微微俯低脸,看那人长发垂落神qíng静谧,心缓缓的绞扭而紧,似一股浸了水迎了风的井绳,微微颤抖里攥出一怀苦涩的汁来。

他丢开她手腕脉搏,却把了她心的脉象,那一场主动放弃,看似示弱,实则攻心。

良久之后她长叹一声。

手指无力的垂落下去。

宁弈没有立即睁眼,唇角却露出淡淡一丝笑意。

“知微。”他轻轻道,“我就知道你不舍得杀我。”

凤知微默然闭上眼,半晌扭过头,“殿下主动放我,我又怎能趁机置殿下于死地?凤知微还卑鄙不到这个地步。”

她一句话说得悠长沉冷,随即心灰意冷起身,做出要离开的姿态,但身子刚转一半,突然一个大扭身,手臂已经狠狠抡了出去!

“轰!”

黑光一闪,巨响一声,宁弈身后那面暗色涂绘黑色瑞shòu图腾壁画的墙壁轰然碎裂。

薄薄层砖滚落一地,墙后的人惶然抬起头来。

三个人。

一个满面皱纹的老者,一个十余岁的少女,还有一个五花大绑堵住嘴的辛子砚。

墙壁突然碎裂,墙后三个人都吓了一跳,少女惊得往辛子砚身上一扑,但那姿势不像是害怕倒像是保护,那老者被烟尘呛得咳嗽,却也颤颤巍巍的横起手中拐杖,挡在辛子砚身前。

凤知微目光缓缓在三人身上掠过,笑了笑道:“各位早,人挺多的啊。”

刚才宁弈试图吸引她心神,她心乱之下确实也没有注意到什么,只是对宁弈所说的已经转移了辛子砚有些怀疑,因为她为了赶时间,来得极快,还走的近路,宁弈顶多比她早来一刻,未必能及时转走辛子砚。

心中一起疑,随即便听见墙后似乎隐约有些动静,像是一个人挣扎的声音,她这才诈做离开,骤然出手,果然发现了辛子砚。

只是辛子砚以这样一个模样出现在她面前,倒有点出乎意料。

宁弈苦笑回首,道:“辛先生,你何必——”

“大丈夫死则死矣,何必如此苟且偷生?还要连累殿下你用尽心思?”辛子砚用眼神bī视自己的小姨子取出堵口布,朗声道,“殿下,你无需为难,我已经去信京中诸同僚,言及我得了严重的背疽小命难保,将来我要有什么不测,谁也怪不得殿下你。”

辛子砚话说得透彻,宁弈却默然不语,半晌道:“先生看差我了,我要救你,岂是仅仅因为怕从属离心?当年我最艰难竭蹶之时,是先生危难之时伸出援手,若非先生,我早死于众兄弟之手,先生是我恩人,我对先生有愧于心,于公于似,先生xing命,我必保。”

凤知微静静负手听着,此时漠然接道:“赫连大王也于我有恩,他的仇,我必报。”

“别争了!”辛子砚一捋衣袖,冷笑道,“魏知,我不怕死,但也不愿顶着误会去死,顺义王之死确实和我有关,但我本意根本不是要对他下手,我只想抓住你私下jiāo联糙原藩王的罪证,我想动的人是你!至于顺义王,坐拥糙原,就算被抓住和你私下勾连的证据,只要他不出糙原,朝廷也不能拿他怎样,就像当初二皇子勾结长宁,二皇子死了,长宁不也安然无事?我万万没想到,人算不如天算,顺义王竟然丢了xing命!到现在我也没明白当日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但我愿意为此负责——顺义王是英雄!顺义铁骑当初在对越大战中曾和我并肩作战护过我xing命,我钦佩重义明断的顺义王!魏知,生死在即,我不屑说一句假话,无论如何顺义王因我而死,你要杀我,不枉!”他突然从身后榻底抽出一把刀,看样子是早已准备好藏在那里的,磨得铮亮,在手中笨拙的舞了个刀花,道:“我要杀你,也天经地义,既然如此,咱们也不必再yīn来yīn去弄巧成拙,gān脆今日就做一回血流五步的江湖匹夫,兵刃相见,做个了断吧!”

他唰唰的舞着刀向凤知微冲了过去,凤知微长刀一抬,啪的一下便压下了他的刀,手腕一抖,辛子砚立刻翻滚着跌了开去,砰一声重重撞在凤知微脚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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