凰权(784)

好半晌,凤知微才吐出一口长气。

她按照宗宸教过的疏通血脉的办法,将他全身经脉都仔仔细细揉搓按摩了一遍,着重在旧伤附近多按摩了一阵,直到半壶酒即将用尽,掌心下的身体开始发热,心脏也恢复了有序有力的跳动,她才终于确定,危险已过。

“没事了。”她喃喃一声,抹了抹额头的汗,举起自己掌心看看,伤口被这顿摩擦,磨得卷起泛白,一阵阵沾心的痛,她苦笑了下,自言自语道:“便当酒水消毒好了……”慢吞吞爬起来,将衣服又一件件给他穿好。

手掌下的躯体温暖光滑,不复先前的冰凉僵木,感觉得到肌骨的匀停肌肤的饱满,感觉得到心脏的有力血脉的流通,感觉得到一切属于生命不属于死亡的跃动。

她微微垂着眼睫,复杂的叹息一声。

再把脉时,果然脉象已经稳定,再多不过一个时辰,他应该便可以醒来,后面的事,只需要好好调养了。

凤知微探头看看天色,天快亮了,很快就会有人找来,再呆在这里反而误事。

再次负起他,大雪团般挪下山,回到马车上,凤知微将门窗关好,穿好自己的大氅,将宁弈安置在座位上。

她坐在他身旁,俯脸看着他,眼神里波光明灭,半晌,轻轻给他拉了拉衣角。

“我走了,宁弈,等下你接应的人,应该就来了。”

“我不要你记我的qíng,我们的纠缠已经如此牵扯不休,实在没必要再添上这一笔。”她淡淡的笑着,无意识的抚了抚他的脸,“恨我吧,下决心做我的敌人吧,不要再给我任何温qíng吧,也好让我学着恨你,让我不要再次犯傻救你,让我在再有机会时——能够不放过你。”

宁弈没有醒来,呼吸却似乎急促了些,脸上泛起微微的红,他的手指在虚空处微微抓挠,似乎想再次抓住她的手。

凤知微慢慢将自己的手挪开。

她转头。

转头的刹那,有一滴湿润的液体,落在宁弈徒劳张开的掌心。

宁弈下意识的收拢手指,那滴液体,却慢慢洇在肌肤里,瞬间消失不见。

凤知微拢紧大氅,挺直背脊,下了马车,一声呼哨,小白欢喜的跑来。

凤知微爱怜的摸了摸它的头,翻身上马,背对马车的方向,扬鞭而去。

白衣白马的身影,飞电一般跨越旷野,消失在一团灰白的飞雪天地间,如一道穿裂风云的闪电,将那辆静默的马车,再次留在风雪里。

马上的女子,乌发飞掠,静而冷如雕像,眼神如一块深海的晶石。

恍惚间多年前,青溟书院讲文堂里,当他的手指离开她的咽喉要害,她曾这么说:

“今日你放过我,终有一日,我也会放你一次。”

承诺今日毕。

当初你以为那是一句笑言,唯有我知,不虚妄。

她在风雪尽头远去,而身后,一骑也在风雪尽头迎向那辆孤寂的马车。

马上人满头满脸都是雪,搭手于檐焦急的东张西望,霍地看见马车,顿时眼前一亮,从马上跃下,跌跌撞撞奔向马车,因为步子太急,绊着雪下的石头,狠狠跌了一跤,掌心顿时流出鲜血。

她咬牙爬起,胡乱撕下一截袖子裹了裹掌心,再次连滚带爬的过去,一把拉开车门,随即发出一声喜极的欢呼。

“殿下在这里!”

车厢里,沉睡的人终于被这声尖叫惊醒,缓缓睁开了眼。

他点漆般的眸子,在一瞬间的晃动和迷茫之后,落在了那女子被布包住的掌心。

随即眼神掠过一丝疑惑。

之前昏迷中记忆不分明,偶尔清醒也是短暂的一片恍惚,只隐约记得有人来了又去,记得手指触及过那人布条包扎的掌心。

他支着额头,沉声问那喜极而泣的女子。

“……是你救了我?”

女子直直的望着他,看着幽暗马车里容色莹然生光的他,看着自己等了很久想了很久的他。

良久,决然答:

“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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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熙十九年末,七皇子卷入陇北屠村案,陛下密令楚王宁弈前往陇北查探,却遭遇杀手埋伏,事后杀手被擒,押解皇宫由陛下亲审,审查结果没人知道,只隐约传出消息说陛下险些气得中风。

这只是表面消息,寥寥几字,没有人明白那个风雪之夜的埋伏与袭杀,没有人知道那夜皇子们的陷人与被陷,也没有人敢于去推敲,既然有人胆大包天暗杀亲王,为什么就不能做得利落点,反而会被抓了把柄。

也许除了局中人,只有那夜疯狂的马车驰过那山头的凤知微明白,在七皇子破釜沉舟以死囚和大军围杀宁弈的同时,看似单枪匹马的宁弈也调动了军队,等在不远不近的山坳,螳螂捕蝉,蝉飞到了螳螂身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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