扶摇皇后(629)

那一年他在黑暗的柜子里邂逅她。

那一年他在chuáng褥下寻着那朵小小玉莲花。

那一年他听见她说,她是含莲出生的最高贵的公主。

那一年他迎着她的目光,她明明泪光模糊却还给了他一个令他震撼的属于成人沧桑而震撼的笑容。

那一年他将她放在膝上,梳她五年没梳过纠结的发,很好的发质无人打理,满头乱生,他慢慢的理那乱发,心上也像长了葳蕤的糙。

那一年他将她抱在怀里,裹在厚厚的披风里,五岁的孩子长得像三岁,轻得像一岁,抱着她像抱着一只幼猫,极其安静而乖巧。

那一年他原本打算带走她,然而他突然听见师叔的声音。

还隔着一个宫室的师叔传音要他过去一下,见见玉衡,他便将她放回,准备见了玉衡再回头带走她。

走到一半看见八岁的女孩匆匆而来,神qíng欣喜而急切,他隐约听说过这位公主对他很感兴趣,曾经专门遣使到无极拜访,致上问候,他对那样的问候敬谢不敏,而那个年纪的他,还是少年,敬谢不敏便真的是敬谢不敏,不知道迂回婉转不知道曲意逢迎,三十六计,躲为上。

他躲在宫墙之后,听师叔和玉衡在说话。

师叔似乎有点不忿,语气不太好听。

“你看我那师兄,多事xing子永远治不了,整日以天下正道为己任,这世间那么多魑魅魍魉怪道邪术,岂是他们一门能消灭完的?这不,坐关坐得好好的,突然说天降妖女,扰乱天地平衡,须除之,说我在游历江湖,正好,顺手给解决了。”师叔手指一敲桌子,啧啧连声,“笑话,茫茫人海,到哪找一个大活人?”

屋子里玉衡也在笑:“你还有解决不了的事?这世上除了你师兄和你门中那群长老,还有谁是你解决不了的?再说你师兄既然有这个吩咐,肯定有说是什么人的。”

“嗤——”师叔鼻子里哼了一声:“就给了个大概的生辰,并说那女子多半出生时带有异象,可我在天下找了五年了,也未曾听说过谁出生带有异象,而生辰八字——女孩儿养在闺中,到哪里去问人家生辰八字?”

“什么生辰八字?”玉衡似乎在不急不慢的喝茶,半天才问:“有机会我也帮你探听下。”

师叔便说了。

他当时便一震。

那生辰八字,和她的只差一天,而她……含莲出生。

是她吗是她吗?

是她吧是她吧。

她的眼神那么奇特,明明只是五岁孩童,目光里却满是对这世事和人生近乎透彻的了悟和悲凉,五岁的孩子,知道疼痛,却未必懂得那般沉重的悲凉。

五岁的孩子,被关在柜子里,满身褥疮面huáng肌瘦骨节变形,最大的可能是残疾弱智,然而她说话清晰言辞明朗反应敏捷,甚至还有小小的幽默和古怪的言辞。

她,不是普通的孩子。

他心沉了沉——原本他还想着,带走她,如果有机会的话向师傅求恳,也收她入门下,给她一份安定qiáng大无人敢于再欺负的光明生活,然而现在看来,不能了。

他还要随师叔回师门,带着她迟早会被师叔发现,他师门中人都有大神通,小小的她绝对瞒不过师叔,更不可能瞒过灵机通神的师尊。

他犹豫一刻,转身想趁师叔还没出来,赶紧先把她送出宫,想办法找人寄养,以后从师门回来再接走她。

然而他刚转过身子,师叔已经飘了出来,招呼他,走了。

他无奈,只好随师叔离开,一路上他qiángbī着自己不能回头,却总在恍惚中似乎听见她扶窗呼唤的声音,听见她不知道在哪里发出的求救和哭叫声,他在那样的幻境里脸色苍白,饱受折磨,师叔发觉了,还取笑他怕璇玑公主何至于怕成这样,他怕师叔发觉,只好忍着,勉qiáng的笑。

当晚师叔又拉着他练功谈武,这也是以前的惯例功课,那晚他心急如焚坐立不安,几次试图打断师叔,连催眠术都冒险使了,结果除了让师叔产生疑惑外,别无作用。

没有办法,师叔太过qiáng大,不是十三岁的他可以应付,即使是现在,他也不能。

直到第三天,他才找到一个可以离开师叔的机会,一路狂奔回头去璇玑皇宫。

他来迟了。

人去屋空,那柜子空空的开着,不仅那屋子,连整个宫室都空了。

更让他心神发冷的是,满屋子飘dàng着浓厚不散的血腥气味,他甚至在已经洗过的地下青砖fèng里,发现已经发黑的血迹,密密麻麻到处都是,甚至还有细微的ròu屑,而那张chuáng上,乍一看没什么特别,只觉得颜色似乎变了,发白变成发黑,散发着浓重的腥气,用手一摸,满手淡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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