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帝本色(1797)

那几个黑影倒是gān脆利落,把人扔下井后,转身就走,竟然没有往内院去,直奔外头围墙,看样子真心打算离开了。

这一出又出乎蜂刺意料,无奈之下,先派人传递暗号给外院的横戟jīng兵护卫,自己等人就留下来,看看井里的究竟。

……

花园灯灭的这一刻,黑影过墙,蜂刺追踪,蒙府内很多人还在喜气洋洋,但在欢喜和诡秘的边界之外,隔着蒙府之外的一条小巷的河边,有人默默站立。

那人在这样浓黑的夜里,不怕被人发现地穿一身白衣,裙摆异常宽大,软云飞月一般铺陈于地,长长的乌黑的发丝,载着月光从发根流到发梢,在顺滑的发梢底,闪耀着微微的银白色,让人错觉月色流动,天光飞舞。

只一个背影,风华与清冷同在。

而在她身后,高高矮矮也立着十几道白影,月下一动不动,落雪石桩一般。

雪山的弟子们,习惯了沉默等待夫人的决定,猎物已经出现,眼前却似暗设陷阱,进,或者不进,只能由夫人决定。

许平然也在思考。

她需要吉祥那种体质,来疗治她体内现在无法遏制的毒素和泛滥的真气,这样的治疗迫在眉睫,以至于明明知道吉祥被带到蒙府是个陷阱,也不能不踏进来。

对方似乎有恃无恐,也不怕被她发现,那是一群毫无辨识度的黑衣人,脱下斗篷谁也不知道是谁。

但不知怎的,她总觉得这批人,和雪山有关。

忽然就想起了天门的宗主,自己的夫君,慕容筹现在何处?她被逐雪山,飘零江湖,这么久,他没有追杀过,也没有关心过,封闭雪山,不闻不问,仿若那数年同门学艺的追求不曾存在过,仿若那十年夫妻的恩爱不曾存在过,仿若那曾在雪山将他囚禁,窃他大权的枕边人,从来未曾存在过。

是旧qíng犹在,放她一马;还是真正绝qíng,相忘于江湖?

她盯着面前的河水,水光粼粼,真实存在,可若伸手去掬,流失也在刹那。

她慢慢攥紧了手指。

宁可被恨,被追杀,不愿这样被遗忘,仿若一块抹布,一张破纸,失去也便失去,留不下任何遗憾和不甘。

这才是对她最大的侮rǔ。

她心中忽然闪现一抹奇异的思绪——或许,他心中看重的,从来就不是她。

她隐约想起,那个自从她掌握大权后,一直在外历练的天门继承人,早在年前就该回归山门,接受宗门考验,并确定是否可以接续天门宗主之位,却因为她的暗中阻扰,至今流làng在外,杳无消息。

这个人似乎也不大在意自己在雪山的存在感,有段日子她甚至已经忘记了他。

如今却忽然想起,慕容筹经过这许多年走火入魔,毕竟身子已经不行了,以她的判断,并没有多久寿命可活,或许这才是他没有对她进行天涯追杀的真正原因,雪山闭关,不得不闭。因为她被逐出山,而他天年不永,雪山无主,他在等待那个下一代的主人回来。

或许,宗门大位,从来都只是为那个年轻人准备的,因为她手中的禁忌毒经,原本她根本接触不到,却在慕容筹走火入魔后,有次无意中从他久卧的旧枕中获得。

焉知那不是他故意留下,用来防备甚至暗害她的诱饵?在掌控宗门大权的那些日子里,她要遥控宫胤,要研究龙家的血脉之毒,要破解雪山功法的天然缺陷,要培育属于自己的异人大军,要掌控雪山及其属下宗门,还要屡次抗拒这些无言的诱惑,她便再没了心思,去对付那个早早下山历练的年轻人。

所以,那个放飞出去的,才是下一代的主人么……

她冷冷地笑了笑。

她如今也在江湖中,总有机会遇见,慕容筹日子不多了,如果那年轻人野心犹在,总有一场你死我活。

她心中隐隐有种急迫的感觉,宗门要换主,她要除掉劲敌,首要的,就是治好自己走火的真气。

她低头看了看水面,听说这水域,连接着四周所有大户家的水井。

她要立即得到吉祥,立即取血,并且需要人在场护法,而蒙府今夜,不仅宾客云集,而且死敌俱在,宫胤耍了她很多年,最后一击令她大败出逃;景横波挫败了她的夺位大计;耶律祁手上甚至可能掌握如何破解她毒功的办法。她要在这群人面前运功疗伤,陷入最脆弱的境地,这个险,连她都不敢轻易去蹈。

然而现在,危机迫在眉睫。

她垂头看看脚下的河水,然后,慢慢抬脚。

足尖落在平静的河面上,并没有惊起涟漪。

因为落下那一瞬,河面便发出轻轻“咔嚓”一声,清亮的水面转白,裂出细腻的冰纹,闪电般向四周蔓延,倒映着藏蓝天幕上的星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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