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宫绝恋之醉清风(111)

师父开始时候并不是我的师父,仅是为我治病调理身体。后来,我渐渐迷上了淡淡的药香,开始留心或不留心地注意师父讲的药理,开的药方,种的药草。

人人都说我气色好了,笑容甜了,话也多了。父亲望我时愉悦地一笑,笑得我心里暖暖的,泛满幸福。

师父在我家住了近半年,分离时日,我心里纠结若失。师父把手里的马缰递给小厮,他说:“潇湘,愿意认我做师父吗?”

我不可思议地睁大眼睛,怔忡地盯着师父清朗平和的脸,试图找到些表情证明这个消息。

师父失笑,拍拍我的肩:“你没听错,潇湘,我收你为徒。”

于是我成为了叶天士的关门弟子。师父留下了许许多多的医书药典,我慢慢细细地读,真正体味出了点修身之感。人生开始绽放出了潋滟的光华芬芳。

我轻轻搅着热烫的中药,曾经迷恋熟悉的味道,现在闻来竟令我阵阵惊悚委屈。

“傅恒,傅恒……”我低声呢喃着你的名讳,横亘着百千距离和山水,你能否听到听懂?

隰桑有阿,其叶有难。既见君子,其乐如何。隰桑有阿,其叶有沃。既见君子,云何不乐。

我不否认,我是个骄傲到有些自负的人。父亲一味地纵容,我的婚事一拖再拖。

不是不期待的。我也时常倚上雕栏,仰头望着晴阳,望着月华,望着星辉,望着阴云,望着雨雪,问天也思量,自己心中怅然失掉的那一块何时修补好?

我,是盼望着那个人的出现的。无关家世、无关亲疏,只是一心一意地爱他恋他。

所以,当父亲最终恼怒,要我投绣球择亲时,我有点不甘又有点雀跃。

也许,也许。也许我的良人即将走进我的生命?

当那日在高阁之上,与千百人中我独独看见你时,我明白,我已经沦陷。

我小心翼翼地感激上苍送你来我的世界。没有早一点,没有晚一步。

当那夺目的桃红色绣球落入你怀中时候,我分明心里一动,莫名地有点疮痍荒凉之感。

你茫然地昂首看我,带些叹惜。

“吧嗒”一声,面前的瓷碗漾起两片涟漪,我摸摸脸颊,湿温了。是我哭了。

我舀起一勺药,送到嘴里,涩涩的极苦。难怪一向铿锵的我会落泪了。

慢慢地,我喝着药。师父去了,没有谁再为我把脉开方了。师父,你是看出他们高贵的来历的吧?那么为何你要我北上京城去蹚那浑水?

当时傅恒决绝地离开,我便咬着下唇暗自发誓,此生非君不谈嫁娶。

莫非是师父千里读心听见了我的呐喊?

是命运送来了你,那么我要珍惜命运,好好地把握住我和你的缘。

那片院子很美,但我总是会想家。皇家天家,终究还是自己的家最好。

应下傅恒所托,我进京为某位皇亲国戚看病。

他把我带进一个美轮美奂的园林,后来我知晓那便是闻名的圆明园。病人是个矍瘦清雅的男子,眼底朦胧着些华彩光辉,可整个人怏怏疲倦,面色惨白毫无血色。

我知道,这是个难题,不折不扣的难题。我能做的仅仅用我的手和脑挽留下此人的存在,这无异于为人续命。

他的妻子是个美人。即使多日的劳累刻画在她的面上,那双秋水明眸仍是未蒙上丝毫的尘埃,坚定地凝视着他——张若霭。

我皱眉,今天的药尤其酸涩。我放下汤匙,端起碗一仰头,饮尽了所有的苦。

心底一处被触动了,扯得丝丝的痛。

小时候以为只有父亲才会温柔地为病重的女儿喂药抚平眉头,而张若霭和承欢告诉我,生命中会有一个无关血缘的人,如此相待。

张若霭的身体是生就孱弱的,气血双亏,肺脏虚滞,加之他心思婉转细致,忧思过虑,颇耗心神。我边研究病理诊方,边为他开些补元的药,再施以针灸药石外疗,他倒也气色恢复很多。

承欢虽未病,但和张若霭一般瘦削。我后来才知道她刚刚生产不久,只见她日夜照顾张若霭,寸步不离,完全不提及幼子的事情。我曾经劝过她不用所有事都亲力亲为,她只摇头疲惫莞尔:“潇湘姑娘,如果我救不回晴岚,我会恨死自己的。现在我只是让自己以后可以少怨怪自己一些罢了。”我听出些生离死别的悲凉,就也由着她自己守火熬药,端汤送水,绝不假手他人。

而我,就亲眼见证过他们的相濡以沫。

晚阳金辉洋洋洒洒地铺满房间,玄色地砖光亮地映着雕花窗棂,鼻端嗅到恬淡宁静的熏香味道,漫溢着某种幸福的情愫。床边坐着承欢,笑靥如花,正在悉心妥帖地喂药。她说着什么,引得张若霭开怀乐了,却接下一段咳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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