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长”计议 /从“床”计议(128)

易子郗单手撑着坐在办公椅上,修长而俊秀的手抵着下巴,目光幽深若深底的湖水,不知道在想些什么,他保持这个姿势很久了。

突然,深沉的目光下垂,落到锃亮的手工皮鞋上,旁边是一个垃圾篓,有几张细碎的小纸片沾在边缘,似乎摆动着俏皮的小身子,要落不落,“砰”的一声巨响,易子郗的拳头不耐地落到桌子上,光洁如镜的桌面反映着他紧抿的唇线,一张俊脸也是面无表情的。

半个小时前,他把易青在机场交给自己的纸条撕了个粉碎,然而,这不过是自欺欺人,那简单的一行字,一笔一画,早像梦靥一样深深刻在他的心间。

C市市中心医院A609。

谁生病了?又是谁值得她大费周章亲自来S市一趟?易子郗心里有着隐隐的不安。

答案自然不言而喻。

“立刻帮我订一张飞C市的机票。”

“是!”秘书很快应道,想起什么,犹豫着问,“可是易总,四十五分钟后还有一个重要的会议……”

“嘟嘟嘟……”内线电话传来忙音,那边的人已经挂了电话,想必是事态紧急,秘书也不敢懈怠,立刻打电话订了一张飞往C市的头等舱机票。

昨晚电话讲着讲着不知不觉就睡着了,孟遥光睡得还不错,伸了个懒腰,视线落到窗外,几棵高大的梧桐沐浴着清晨的阳光,树叶上闪着湿润的绿意,像是会流动似的,乍一看,原来是晶莹的露珠。

几只小鸟在树梢间跳来跳去,吱吱喳喳地唱着歌儿,清晨的一切都是那么美好,孟遥光顶着一头乱发,粉嫩的脚丫踩在原木地板上,唇边的笑容纯粹干净。

听说“栽桐引凤”,母亲出生于书香世家,品性高雅,想必栽种这几棵梧桐的时候,也是抱着这样浪漫的想法吧?

孟遥光想象着,一个温婉的妇人,穿一身优雅的旗袍,偎着丈夫,梧桐树间投下的阳光在她香肩上落下美丽的光影,她微微笑着仰起头,眸底倒映着一片晶莹的笑意,那个时候她摸着自己隆起的肚子,会不会在心里幸福地想,这是她当初栽梧桐引来的凤凰呢?

可惜……最后他们迎来的不是凤凰,她这道遥远的光,或许在千万里之外是一道炽烈的闪电,晴天霹雳,在他们头上炸开……孟遥光脸上的笑意不减一分,吐了吐舌头,走回c黄边叠被子去了。孟老司令虽然从小不疼她,实际上可严格着呢!按时起c黄、起c黄后一定要叠被子,被子要叠成四个角,对角线必须要齐,厚度不能超过XX公分……吃完早餐后,孟遥光自动自觉地去祠堂跪起了家法,四周静静的,案台上供奉着他们孟家的祖宗,庄严的牌位,按照辈分整整齐齐地排列着。

这个地方孟遥光一点都不陌生,小的时候每次闯了祸都是在这里当着列祖列宗的面思过的,近年老爷子身体似乎越来越不好了,不然这个时候,他应该板着一张脸站在旁边,手里拿着一根拐杖,“笃笃笃”地在地上敲着,用那骇人而威严的声音粗粝地喊着,“不孝有三,无后为大,要不是看在祖宗的面上,看我不把你打死!”

这个时候孟璟早就被吓得哭得稀里哗啦的,哆嗦着双腿软在地上,痛改前非的声音无不悲凄万分,动人肺腑,“太爷爷,太太爷爷,太太太爷爷,太太太太爷爷……我错了,真的错了哇!您们帮我跟爷爷说个好话,不要打死我啊!”

想到这里,孟遥光情不自禁地笑了出来,笑声里含着若有似无的薄凉,孟璟虽然辈分比她小,但哪次受罚不是挡在自己前面?他是这个家里,对自己最好的人了。

孟遥光端端正正地跪着,腰挺得很直,淡淡的目光从牌位上扫过,像是在寻找着什么,突然目光一顿,恍然大悟似地笑了笑。

她的父亲深爱了母亲一世,即使是死后多年也念念不忘,却无法在这个祠堂上为她留得一席之位,孟家的祠堂有一条不成文的规定,从来只供奉家族中的有功之人,而且永远把女子拒之千里之外。

所以,纵然被孟家的一家之主爱了一生,却只能在族谱上留下一个卑微的“孟林氏”,何其讽刺。不过,孟遥光对这个素未谋面的母亲实在有着太多的羡慕,听说外公外婆把她疼到了极点,又把她教得极好,知书达理,温婉如玉,然后在最美好的时光里遇上了心爱的男人,顺理成章成了婚,婚后一年诞下一子……如果没有她这个突如其来的意外,这个女人的一生都是要为世人所妒忌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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