狐色(18)

我立刻往c黄下爬,结果被一条腿绊住。然后我才发现今天早晨反常的不止一只鸟,还有一个人。秦敛这个时候竟然跟我一样还歪在c黄上,只穿了一件中衣,漆墨一样的头发披散开,手里还很像样子地拿了一本书在看,察觉到我不安分地想下c黄,支起腿挡住我的去路,略略掀了眼皮看我一眼,道:“好好的又怎么了?”

“你有没有听到八哥在叫?”

秦敛把我捞回去,重新塞回被子里,道:“没有。”

我挺怀疑地瞧了他一眼,余光瞥到他随便摊开在c黄上的书页,上面的内容竟不是文字,而是一幅幅小型地图,仅在页脚处寥寥附了几个字——穆国东境。

身为南朝太子,好端端突然注意起他国边界,简直就是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但这样的书他不在书房好好研究,却要拿到卧房来靠在c黄上看,且被随手和我的几本历史话本堆叠在一处,如果这本书有感情的话,也不晓得会不会觉得秦敛侮rǔ了它的尊严。

我瞧了瞧那本书,一时忘了我爬起c黄的目的,道:“你要攻打穆国了?”

秦敛“嗯”了一声,指着那上面一处标记城镇的地方,道:“听说穆国的丝绸数这里最不错,等我去了,可以给你带几匹回来。”

我道:“你攻打穆国才不是为了它家的丝绸吧?”

秦敛道:“这个时候你应该问的问题,难道不是我刚大婚怎么就要出征了么。”

我“啊”了一声,很快改口道:“那你什么时候出征呢?”

秦敛皮笑ròu不笑地瞧我一眼,道:“听着你倒是很希望我出征似的?”

我干干笑了两声,道:“哪里哪里。我每天见着你的时候都觉得一日不见如隔三秋,更何况是见不着的时候呢。”

说完我迅速躲开他,迅速蹬上鞋子,迅速跑离了c黄边,道:“我去看看那只八哥。”

八哥的情况果然很糟糕。一边翅膀上的羽毛秃了一半,还有两三片脏兮兮地躺在地上。八哥见着我,颇沧桑委屈地叫唤了一声,然后就缩着脑袋蜷成一团不动了。

我对这情状的感受里惊讶的成分比较大。因为这只八哥平素脾气十分彪悍,盛气凌鸟目中无人,假如这世间真有斗八哥比赛的话,我很怀疑这只鸟状元也许拿不了,但榜眼或者探花还是没有问题的。

很快阿寂上前解释:“刚刚不知从哪里来了只猫,所以……”

我懂了。估计那几片羽毛还是被猫从八哥身上生生拿嘴扯下来的。这个就是典型的孙悟空遇见如来佛,被链子锁住的八哥不如猫。然后我就很富有联想能力地想到了我和秦敛的关系。顿时就和八哥鸟生出了一种惺惺惜惺惺的同情感。

我摸了摸八哥鸟尚且完好的脑袋,又听到一声凄凄惨惨的叫唤。我被不怎么动听的声音刺激得抖了抖,转头对阿寂道:“阿寂,你说,猫不会飞,为什么还喜欢吃鸟呢?而且猫还怕水,为什么还特喜欢吃鱼呢?”

阿寂道:“奴才不知道。”

我就知道她会这么答。我叹了口气,其实这个问题以前我也问过苏启。当时苏启用一种很具有哲学家的口吻对我语重心长道:“因为得不到的都是最好的。”

苏启的这句话实在很有总结意义。就比如说现在的南朝,明明边疆已经足够辽阔,但除了不招惹实力相当的苏国之外,南朝对待周遭其他国家,都是拿出和猫对待八哥鸟一样的态度的。

然而我实在无法理解南朝收服穆国会有什么用,就如同我当初无法理解父皇坚持攻打未国,攻下未国后养兵一年,又坚持攻打盛国一样。

但是这样扩张边疆的方式,在父皇和秦敛的眼中,却又是再正常不过的事。苏启不但觉得这样很正常,还会这样讲:“你说我攻打未国不对。但是未国东接南朝,北邻苏国。每年都要向两国进贡数多礼物,以求得夹fèng的生存。如果未国灭亡,百姓归入苏国,那百姓就不会再受纳贡之苦,还可以在大国底下受到比较和平和安定的待遇。亡了一个皇室,救了一个国家,这也没什么不好的啊。”

这样的理论我听着总觉得有哪里不对劲,然而细究起来又找不出错误。我一连想了三天仍旧没有想到可以驳倒苏启的话,最后只好作罢。

而秦敛,大概也是同样居高临下的心态。也许在秦敛和苏启的眼中,那些小国的皇室和本国的臣子并没有什么分别,而收服与不收服,什么时候收服,用什么形式收服,也只是政治上的一场游戏,完全取决于国君一时的喜好所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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