狐色(36)

我默了默。秦楚的眼珠仿佛已经钉在了阿寂身上,长久以来一直一动不动,让我几乎都要相信他真的是对阿寂情种深种。然而不论怎样,皇家向来讲究尊贵端庄,不轻易喜怒形于色,秦楚如今痴痴捧着下巴看阿寂的模样,我却还是平生第一次见。

我正想着究竟是要撮合还是拆散他和阿寂的缘分,忽然听到圣上在高高的皇座上威严道:“秦楚。”

只可惜秦楚依旧在瞧着阿寂,如上次宴会那般没有听到。秦楚没有回应,周围反倒是渐渐寂静下来,寂静到我都在替他脊背泛凉,忽然听到身旁的秦敛不紧不慢地开了口:“三哥。”

他的声音不大,然而秦楚终于有所反应,扭了头看他,秦敛又淡淡地说道:“父皇在叫你。”

圣上的脸色已经能够媲美此刻夜晚墨汁一样的天空。秦楚总算彻底反应过来,立刻翻滚着跪到了地上,伏首颤悠悠道:“父……父皇……”

圣上一脸恨其不争的模样,闭上眼深深吸了一口气,而这次竟然罕见地没有动怒,而只是沉声问道,“你今年二十有九了罢?”

“回父皇,是的……”

“也是老大不小的年纪了,前几日你的母妃同孤商量了一下,决定给你定一门亲事。”圣上接着道,“余庆王的千金,田欣茹,也是余庆王唯一的掌上明珠,天生丽质,端庄典雅,如今正好是到了出嫁的年纪,你母妃也看了你俩的生辰八字,觉得很般配。明儿找礼部定一个好日子,你们俩就把亲结了吧。”

秦楚猛地抬头,几乎要站起来:“父皇,儿臣已有心……”

圣上没等他说完就尾音上扬地“嗯”了一声,冷冷道:“你难道对这门亲事不满意?你是嫌弃人家才疏学浅姿粗容鄙还是怎么?她是哪里配不上你?”

秦楚道:“不是……”

圣上挥挥手:“你风流快活了这么多年,招惹下多少事端,难道还要孤一件件地给你提?再这么下去整个皇室的颜面都快给你丢尽了!今晚之后你就给孤好好反省一下以前的错误,明日你就去张罗聘礼。行了,退下罢。”

秦楚肩膀垮下去,那一刻的脸色面如土灰。他一直都是精神奕奕的,如今却像是霜打的茄子,彻彻底底蔫了下去。

我回头看看阿寂,她还是那副清清冷冷的模样。连眉毛都不曾动一下。

只是据我所知,余庆王的女儿似乎今年似乎和我一样年纪,嫁给整整大一旬的秦楚,我实在是看不出哪里很般配。然而般配二字却是是帝王一贯的托词,他既然说般配,那就算是山鸡配凤凰,野鸭配天鹅,也是一样的般配。

记忆中姐姐苏姿在被皇命嫁给宰相之子之前,父皇说的两个字也是般配。即便他明知姐姐有心仪之人。

然而姐姐答应得比我想象中要快得多。她在答应的时候向父皇恭敬地行礼低头,看不清楚神色。

我在她出嫁的前一日去看她,用玉檀牛角梳一下下地梳理她那头柔顺乌黑的头发,问她究竟遗憾不遗憾,后悔不后悔。她坐在镜子前面,淡淡地对我说:“苏熙,你应该知道,在皇家谈感情是十分奢侈的一件事。”

我道:“可是你那么喜欢他。心里揣着这种感情去嫁给一个根本不了解的人,你不会难过吗?”

她浅浅地笑了一声:“难过?没有什么好难过的。你知我知父皇也知,我无论如何也不会嫁给他。所以,再难过有什么用呢?这世上再没有比利益更诚实的东西,也没有比感情更虚无的东西。”

苏姿是一个真正聪明的人,估计穷尽我这一生,也永远及不上她十分之一。她也是一个真正适合在皇族中生活的人,懂得如何保全自己,懂得如何用身为一个公主该有的态度去取舍。

秦楚大概是这场庆功宴上最郁闷并且也是唯一郁闷的一个人。其他人得到的赏赐都是金银珠宝,唯独他的赏赐最特别,是不能推拒的夫人一枚。

我在回东宫的路上对秦敛道:“那个余庆王,最近被陛下捏到了什么把柄?”

秦敛侧头看我一眼,道:“你怎么知道有把柄。”

“这不明摆着嘛。”我睨他一眼,“假如我有且只有一个女儿,我肯定不会同意嫁给秦楚这样又花心又年纪大的人。现在既然陛下连招呼都不打就做主把他的女儿给嫁了,肯定是抓住了他的小辫子。并且我猜他也许前不久还得罪过陛下,陛下现在是一箭双雕。陛下真是一位英明的君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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