狐色(48)

而我的手指却要比苏姿短一截,由此天生造成我学琴比她困难一些;下棋虽然不算不好看,但也绝对称不上好看;便是在跳舞,那些需要用手势比出各种细腻柔美的形状时,我也常常把双手藏在袖中糙糙了事。

不过自三年前开始,我自己同自己赌气,开始不分酷暑寒冬地研习古琴。精妙指法复杂音律以及从古至今各种琴谱,两年内均被我从十分生疏弹到十分熟悉。如今手指抚上琴弦,就像是水泽漫过山丘,自然得没有一丝犹豫。

我漫无目的乱弹了一气,等到最后一丝颤音收在空气中,身后的秦敛开了口:“你弹的这是什么?”

我转过身,很认真地道:“《苏氏绝弦》,很好听吧?”

秦敛挑眉道:“好听?我只觉得白白可惜了一把好琴。”

“……”我愤愤道,“俗话说曲高和寡啊曲高和寡,必定是因为你不懂乐曲才听不出好听呢。”

秦敛嘴角噙了笑,跟在我身边坐下来:“那咱俩要不要比试比试?”

于是又搬出了一把琴。秦敛正襟巍然坐在我对面,修长手指拨了拨琴弦,平心静气看向我:“开始罢。”

琴声乍然响起的那一刻,我恍惚眼前看到了苏国那座宫外我独自居住的宅院。夏天的阳光分外刺眼,不远处荷花畔几片亭亭冠盖的莲叶,而几步之外的火红色蔷薇花开得正旺,美得炫目又嚣张,几乎就像是被日头烤焦了一般,艳丽晃着人眼。

我在那个院落中呆了两年,唯一能明晃晃记住的却只有那一天。

等我慢腾腾回过神来的时候,音符已如素色月光一般流淌过整个宫殿,而秦敛的右手已经变换了十数种指法,他的手指在灵活轻巧地勾摇剔套,玄纹的袖袍,镂花的襟边,垂眼淡然。

等秦敛收了最后一个音节,我趴在桌几上无力道:“我认输。”

秦敛笑了一声,道:“你都还没好好比划,怎么能认输?”

我道:“你不就是想让我承认你琴艺比我高超么?这也没有什么难的,我承认就好了啊。”

秦敛道:“我可没有这么想。”

我道:“你内心深处肯定就是这样想的。”

秦敛又笑了一声,今天晚上他好像很好兴致,又道:“要不比比别的?”

我警惕道:“我才不和你比呢。”

秦敛尾音上扬“哦”了一声:“为什么?”

我看着他自古琴后面站起来,一本正经道:“我如果输多了,我不高兴,今晚肯定睡不着觉;我要是赢了,你不高兴,今晚肯定也不会让我睡着觉。怎么算都是我亏,才不和你比试呢。”

他走过来,把我从椅子里捞出来,一边拎着我往c黄边走一边道:“其实有一样,你要是胜过我,我肯定不会不高兴。只可惜你太不争气,自己把机会放弃了。”

“是什么?”

他单手落下帷幔,帐顶上红色的芙蓉花顿时开了我满眼,秦敛捏了捏我的脸,慢条斯理道:“女红。”

“……”

第 十七 章

苏启在南朝逗留了六天,每天都过得十分悠游平安。原本我担心的刺杀行动并没有开展。阿寂告诉我,父皇的飞鸽传书前一日已经抵达苏启手中,大体是责令他谈判完毕就立即回去。然而苏启明显没有太乖,星夜赶路于他这种懒散成性的人来说太困难,据说他看完信笺后便扔到了一边,继续不紧不慢地把玩着那把他刚刚从兵器铺淘到的一把锐利匕首。

第七日苏启晃悠悠来到东宫,见我手中正捏着一枚绣花针,“啧”了一声,感慨道:“我们的二公主就是模仿什么像什么,这要是搁别人看见你现在这幅模样,恐怕还真的会以为你有多么懂得刺绣呢。”

我立刻作势要扎他,被他轻飘飘躲开,过了会儿又凑过来,仔细研究纹路,道:“这是绣给秦敛的?”

我清清喉咙,道:“反正不是绣给你的。”

“你就是真给我我也不要。”苏启反唇相讥,接过阿寂奉上的茶放到一边,捧起脚边一团小白球,托在手心摸了摸,道,“你学刺绣做什么?苏国皇室的女儿从来不学这东西。多没劲多伤眼的一项活计啊。”

见我不答话,又转而问道:“你这是打算绣什么?这是什么花样?好像是……鸭子凫水,芦苇荡漾?”

我又要扎他,苏启退了退,低笑:“好了好了,我知道了还不行吗?不是鸭子是鸳鸯,不是芦苇是芙蓉。你不就是想让我说这个?可你这绣的的确不像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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