狐色(50)

他在马车中漫不经心地把玩手中一块鸽蛋大小的翡翠圆玉,手指莹润修长,衬在一起有一种说不出的清雅无双。半晌之后我的目光从他的袖口移到他的脸上,小声道:“秦敛……”

他抬头看我,我清清喉咙,道:“你最近是有什么心事吧?”

他挑一挑眉:“何以见得?”

我道:“总感觉你最近表现比较不正常……”见他危险眯起眼,赶紧倒退一步审时改口,“不是那种不正常,你这么聪明的人怎么会脑筋不正常……我的意思是,你最近是不是对什么东西比较怨恨?不过好像也不对呀,以你的行事手段,怎么会有东西敢挡你的路……”

秦敛瞅着我,又恢复成了似笑非笑模样:“是不是南朝风水好,我怎么觉得你比乍来的时候聪明多了?”

我咳嗽一声,一本正经道:“近墨者黑,只是近墨者黑罢了。”

秦敛又笑笑,把手中的翡翠揣进袖子里,说:“过来。”

我警惕地望着他:“我不过去。”

他很快眯了眯眼,清悠悠念了一遍我的名字,然后清悠悠地道:“你胆子真是越来越大了。”

这马车中空间太小,我眼睁睁看着他的双臂张开又合拢,到底还是把我卷进势力范围里去。伴着衣服簌簌的摩擦声音,我听到他的清越声音自我的头顶上方响起,再次口齿清晰地唤了一遍我的名字,然后慢悠悠道:“你们苏国皇族一脉,就是一窝狐狸。”

我抬头去看他,不巧碰到了他的鼻子。他低下头,手指搭在我的手腕处,灵活得就像是爬山虎,顺着我的内肘蜿蜒而上。他的指腹在那里轻轻刮了刮,一阵苏麻颤过,如果不是他及时封住我的嘴唇,我差点就要叫出声。

我睁大眼看着他,看着他终于后退几分,颤声又虚弱地道:“你,你想怎样……”

秦敛说:“你猜我想怎样?”

“我怎么知道……”

他的手指又绕上去,捻着那一小寸肌肤,我在出声之前及时咬住嘴巴,恨恨地看着他,而他笑得特别心平气和:“我在严刑逼供。”

“……”

他说:“既然想知道什么时候跟岐国开战,怎么不来问我?”

“……”

他又说:“苏启还想留两个暗卫给你,他是把南朝当成什么了?”

“……”我张了张口,半晌喃喃道,“原来你有顺风耳……”

“错了。”秦敛悠悠道,“我是有千里眼。我会读口型。”

“……”

“所以,”他还是平心静气瞧着我,“你要不要说点儿什么呢?”

“……没有。”

“没有?”

“嗯。”我瞧着他,“一个字都没有。”

没想到他并不逼迫,倒是单手支颐合了眼,慢声道:“那好罢。”

苏启返回苏国后,果然即刻调兵遣将攻打岐国。而确如他所言,他与秦敛也果然并未亲自出征,南朝派遣了赵佑仪的哥哥赵佑臣前去督阵。

传闻岐国亡国的最后一日,冰冷北风吹得旗子猎猎作响,而岐国国君站在城墙之上,义愤填膺地痛斥苏南两国贪得无厌。他从祖宗如何获得这块封地说起,一直说到秦敛和苏启为了利益抛弃信义,为了目的无所不用其极,此乃当世礼崩乐坏之前奏。听到最后赵佑臣都已经不耐烦,挥挥手说了两个字:“放箭。”

于是岐国国君就这样被乱箭射死在城墙之上。死状着实惨烈,甚至据说尸体还被两朝将士带着血迹的靴子数次踏过。

客观来讲,政治这个东西,本就没有公平可言。岐国国君在其位谋其政,而秦敛和苏启亦然。所以评价他们抛信弃义实在有些过火,虽然他们有时候做得的确太嚣张。

捷报传来时,秦敛正在卧c黄休息,面容平静,带着些微疲倦。这半年来圣上健康状况每况愈下,体力不支连日卧c黄,秦敛近日以储君之位监国,又兼cao心父皇病情,已经连续几日没有合眼。如今细细看去,眼底甚至还已有浅浅青色。而他的皮肤一向偏白,于是就愈发明显。

他难得能像今天一样睡个囫囵觉,此时收了眼底所有咄咄逼人的架势,呼吸平稳,面色恬淡,温润如玉。

只是让人比较郁闷的是,秦敛最近日夜颠倒,这样安静的时候着实是太少,并且他最近又添了一项恼人的新习惯,只要醒过来,伸手往c黄榻一摸没有摸到人,还没睁开眼魔音就已经传了出来,清清淡淡两个字却让我感觉自己被戴上了紧箍咒:“苏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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