狐色(53)

我和阿寂捡了旮旯里的一张桌子坐下来,听到不远处一人道:“听闻近来陛下病重,太子殿下奉旨监国。赵家本就位高权重,如今若是二小姐再嫁给了太子,那赵家可谓权倾一时,无出其右了。并且据说太子殿下和赵家二千金本就两情相悦,到时候赵家小姐再吹吹枕边风,赵家未来当真前途无量啊。”

“两情相悦?”另一人嗤了一声,“你打哪儿听来的两情相悦?那都是多久之前的事情了,如今赵家的枕边风哪能有太子妃厉害?”

听到了有关我的事,我稍稍坐直了身体,那人正好瞟过我,我下意识缩了缩,但显然我是高估了自己,人家的目光没在我身上多作一刻停留,看到已经吊足了众人胃口,就又懒洋洋地接着道:“太子殿下自大婚以来,为美色所惑,已经做了不少糊涂事。前几日苏国储君来南朝,有人建议将其直接扣押,再略微挑拨一下苏国藩镇关系,现今的苏国国君又垂垂老矣,如此造成内乱的话,至少能让苏国国力衰弱一半。这建议圣上也是默许了的,但偏偏太子殿下据理力争,固执地不肯采纳。不但不采纳,还拱手让出前岐国的一座城池给苏启,让苏国白白捡了大便宜,让人极是扼腕不已。”

很快有人附和:“这个我也略有耳闻。据说太子妃是苏国第一美人,生得出水芙蓉之貌,沉鱼落雁之姿,一颦一笑都光艳动人,太子殿下在初见她的当天就陷了进去,婚后更是对太子妃宠爱无比,事事迁就,赏赐不断,出兵打仗都没忘记宫中佳人,不仅日日飞鸽传书,还特地从前穆国带回了极品夜光绸送给太子妃。”

阿寂听得颇不动声色,我咽到喉咙的茶水则差一点就要呛出来。直觉很想冲上去问问他确定他在说的是秦敛吗,为什么我听着一点也不像呢,反而更像是历史上那个烽火戏诸侯的著名昏君呢。

紧接着便有人义愤填膺地高声道:“早就知道苏国不会安什么好心!送了这么一个狐狸精来,意图昭然若揭!太子妃在一日,我朝便不太平一日!太子殿下再这样执迷不悟下去的话,我大南朝未来情何以堪啊!”

这话很快赢得了众人慷慨激昂的附议,人人脸上都现出一种忧国忧民的神态出来,就好像真的见到了南朝末日一样。

我默默地潜伏在角落,跟阿寂一起一声不吭。听着别人毫无顾忌地谈论自己以及同自己有关的事,这种感觉还真的是……复杂得太难描述了。总算亲身体会到了谣言的伟大。以前只是在纸书上读过所谓的红颜祸水,回眸以倾城,一笑以覆国,低眉浅笑间就足以颠覆一国的兴与灭。当时怀着梦幻想着那得是一个多么美的女子,才能有这般以柔克刚的无伦力量。现在结合自己,终于有些回过味来,敢情美不美并不是最主要,只要不小心搀和进所谓的民族国家矛盾中,任何一个人都不可能全身而退。不是成为所谓敌人口中狐媚惑主的祸水,就要成为所谓国人口中通敌卖国的叛徒。

我故作沉着淡定地坐在位子里听着他们整个下午都在对当今南朝太子妃口诛笔伐,一直听到夕阳西下。旁边一位青年忽然转过头来,捅了捅我的胳膊,笑得斯文:“这么热闹的场合,两位小兄台怎么一直不说话?”

他嗓门不小,一下子吸引了不少人的注意力到我的身上。我回头看看阿寂,后者立即会意,粗着嗓子道:“我家公子最近声带受损,不便开口。慕名前来,听听就好。”

那人瞅了一眼我俩面前的瓜子皮,笑得颇清淡:“声带受损还能吃这么多瓜子?”

我:“……”

阿寂:“……”

晚上我没有提回宫的事,阿寂也没有提及。我俩在客栈的客房里等了半天,也没有官兵搜人的迹象,最后松了口气,洗漱就寝。

阿寂替我掖好被角,看我还在睁着眼,道:“公主殿下睡不着么?”

我点点头,沉默了一下,指尖抓紧被子,在心中思量半晌,最后闭上眼,还是一鼓作气脱口而出道:“昨天在宴会上秦敛究竟是怎么反应的?”

我连贯说出来没有停顿,说完自己都在鄙视自己。昨天阿寂主动提的时候我非不听,不听就不听,现在还要巴巴地特地问。阿寂却是清冷着眉眼,像是对我的问话早就预料到,声音古井无波,不紧不慢道:“圣上金口玉言,谕旨无可更改。太子殿下以赵佑仪年纪尚幼为由向圣上请求婚期延期,但圣上没有答应。宴会过后殿下似乎又去面见了圣上,但直到今天早晨赐婚的旨意也没有任何更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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