狐色(92)

这一次秦敛要镇定许多,眼睛虽还是盯着那些女子看,却还是很冷静,很快就淡淡地回了苏启的话:“苏熙已经死了。”

苏启笑着道:“那南朝陛下为何还要盯着这些人使劲看?”

“这些毕竟是美人,殿下把这些美人领到阵前,不就是为了让人看的么?”

苏启笑着说道:“不,我还有别的用处。”

接着苏启做了一件很符合他诡行莫测的处事风格但同时又很让常人难以忍受的事。他在那些美人里挑了一个身材样貌和我最像的,把她叫到跟前,然后当着所有人的面,让一个将军把刀戟对着美人的胸脯捅了下去。

据说那个美人当场血溅三尺死状极惨,据说这一次秦敛的脸色比上一次还要难看,据说苏启这个惯于火上浇油挑拨是非的人还嫌不够地补充了一句:“说不定这个就是苏熙,尊敬的南朝陛下,你是信,还是不信呢?”

听完这句话,秦敛的脸色已经不足以仅仅用苍白来形容。他就那么在瞬息万变的战场上怔忡了半晌,号角吹响的时候,他甚至都没有看到苏国对着他瞄准的数位弓弩手。

这一仗,南朝损兵六万,大将死伤六个,秦敛胸口中流箭,气息奄奄,整整十日昏迷。

经此一役,南朝大败,大军狼狈后退三十里。秦敛苏醒第二天,不顾群臣反对与苏启签了和谈协议,割三座城池,并依约杀赵佑臣和赵佑仪,直到两人头颅装进木盒送入苏启的帐内,他才退回南朝都城休养生息。

南朝自开国以来,不曾遭遇如此奇耻大rǔ。虽然南朝历代国君大半都是痴情好色种,但所有的君王都不曾玩物丧志,因色误国。听说兵败的消息传到南朝境内后,南朝人悲愤欲绝,自杀的不是少数,失声痛哭的就更是多。

而至于秦敛,他自从出生以来,首尝败绩,个中如何百转千回,恐怕只有他自己清楚。苏启告诉我,秦敛在回宫之后夜夜宿寝永安殿,懒怠朝政,精神消沉,紧接着就是一病不起两个月余。

他说完这些后很是仔细地观察我的脸色,我问:“你看我干什么?”

苏启握着手中的扳指,悠悠然道:“自然是看你有没有心疼。”

“我为什么要心疼?”

苏启拿一脸奇怪的眼神望着我:“你都不知道,我怎么会知道。”

“……”

我听完后,心中感觉确实不多。

都已经是死过一次的人了,再纠结在这种无谓的问题上,就实在幼稚了。

当时看不透的,现在也全都想通。

美人离间计,历来有之。而在我曾经读过的话本和史实里,细作和君王的故事,从来没有善终。死一个算是轻的,死两个更是悲惨。由此可以推断,我和秦敛这种从开始动机就不纯粹的联姻,真是上天早就注定了的悲剧。

偏偏当时不信邪,不认命,不听劝告硬要去南朝,如今回头来看,那些举动都无疑是十分莽撞而愚笨的,从一开始启程去南朝,就已经是错了的。

苏启告诉我,既然我不心疼,以后就不要又怪他对秦敛捏圆搓方心狠手辣。我对他说哥哥你早就对南朝图谋不轨我又不是不知道,以前是我太任性不懂事你多担待,现在我命都是你的了,你做什么我自然都是十足十地支持。

然后苏启就一副受不了的表情,说:“你就不能别再提那十年寿命?我当债主的都没叨叨你这个欠债的天天叨叨个鬼。”

我小声说:“你这么慷慨,我觉得受之有愧。要不我去给你做个牌匾怎么样,就挂在那边墙上。”

苏启拿折扇敲我的额头:“脑子发昏了吧你。”

我偷偷瞧着他的脸色,看他心情不算太差,犹犹豫豫地说:“哥哥……”

“干什么。”他正端起茶盏喝茶,杯沿已经搁在唇边又停下来,扭头看我,刚才还云淡风轻的脸不知怎么就变成了皮笑ròu不笑的模样,一字一字地说道:“你要是敢问我打算怎么对付秦敛,小心我打断你的腿。”

我叹了口气说道:“我的腿本来就是瘸的了啊。”

苏启噎了一下,才说,“反正就不告诉你。”

“……”

虽然不知苏启要做什么,但转念一想,南朝虽惨败,可毕竟还是个地广人多繁荣富裕的大国,而秦敛也仍是一个同样诡计多端冷静自持的君王,不管苏启使出什么下三滥的招数,秦敛在南朝都城,在他自己的地盘上,他大概总会有办法去破解的。他那么聪明,比我的脑袋要好使太多,不需要我在这里cao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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