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不逢时(42)

刘亚芬没真的对姜词造成什么伤害,在派出所说明情况之后,也就放走了。临走前,狠狠剜了姜词一眼,那黑漆漆的眼中,似有无限的怨毒。

“法律上,你并不对张德兴负有任何责任。至于你父亲,公司破产,所有财产均被抵押没收,加之出车祸去世,法院不会对其经济犯罪行为追究无限责任。换言之,阿词,你是清白无辜的。”

姜词神色恹恹,“这话,我爸的律师曾跟我说过。早年我爸公司刚开张,张德兴跟着我爸走南闯北,立下了汗马功劳。张德兴如今瘫痪了,一切全因我爸而起,我不能凭着别人的一句‘清白无辜’,就能丢下他不管……我良心上过不去。”

“那你打算管到几时?张德兴一辈子瘫痪,你准备照顾他一辈子?”

姜词没吭声,她对张语诺一家,尤其是对张语诺的情绪,实则十分复杂。

没出事前,两家交好,姜词一直拿张语诺当亲妹妹看待。出事之后,张语诺没与刘亚芬同仇敌忾,让姜词十分感激。但如今她的境遇已是云泥,再也无法如往日一样看待张语诺。每次张语诺笑意盈盈地与她分享种种趣闻之时,她心里就会生出一种扭曲的嫉妒——嫉妒她是受害人,嫉妒她立场鲜明,更嫉妒她良心清白。

当然,这些隐晦的心事,她肯定不会说给梁景行听。

梁景行叹了声气,思索片刻,说道:“你过几天再去,他刚知道自己瘫痪,恐怕情绪不稳。”

第22章 石榴红(05)

·

静了半晌,梁景行再没开口说话。姜词抬眼:“这就聊完了?”

“当然,你还打算聊什么?”

姜词斜睨着他,“我们呢?”

梁景行一时移开了目光,“我们有什么可聊的。”

姜词立即从沙发上站起来,蹲到梁景行跟前,仰头看他,“梁叔叔,你不诚实。”

梁景行扶了扶额头,“别这么叫我。”

姜词乐了,“你是不是真后悔了?”

梁景行目光落在她脸上,沉静淡然,和他这人一样,“不后悔,有什么可后悔的,活了三十年,什么样的结局接受不了。”

姜词并未细想他这话,听他这么说,心里满满涨涨的,只觉得高兴,她往前一步,将头轻轻靠在他的膝头,轻轻唤了一声,“梁景行。”

梁景行“嗯”了一声,伸手抚着她的发,动作轻柔。

片刻,姜词脚麻了,这才站起来。她还有无数的话想问他,可又觉得这数小时发生的一切跌宕起伏,她应该花费些许时间捋一捋。梁景行既然接受了她,她有的是时间,还有什么可着急的。

“我想先去睡觉。”

梁景行跟着站起身,“好,你是该休息一会儿。”

姜词被领去有衣帽间的那间卧室,她在门口停了脚步,试探地问他:“这房间平时谁睡的?陈觉非?”

“许尽欢。“

问这话的时候,姜词一直注视着梁景行,然而他神情如常,似乎并不以为有个女人常在他这里居住有什么不妥。

还要细问,梁景行搁在茶几上的手机忽然震动起来,他匆匆嘱咐一句:“我就在隔壁,有事叫我,晚安。”说罢,顿了顿,伸手将她虚虚一拢,便转身往客厅去了。

姜词望着他,见他接起了电话,点了支烟,走到了窗边。烟灰色的家居服,衬得他眉目沉静,在他身后,是一窗风雨。

姜词敛目,走进房里,轻轻阖上了门。

姜词这一觉睡得极沉,醒来已是天光大亮。窗外日色明净,隐约有鸟声啁啾。她从c黄上爬起来,打开窗户,往外看了一眼,这才发现天已放晴,窗前青翠的枇杷树上,停了几只布谷鸟。

姜词静静看了一会儿,合上纱窗出去。二楼静悄悄的没有人,姜词走到楼梯口,往下看去,梁景行正在往面包上涂果酱。

梁景行也不抬头,“还不赶紧下来,都几点了。”

姜词看了看挂钟,时针赫然指向十点,她不由咋舌,“你怎么不叫我。”

梁景行将面包和牛奶递给她,“我预备十分钟之后就上去叫你。”

姜词也不坐下,背靠着餐桌,咬了一口面包,笑看着他,“你什么时候起来的?”

“七点。”

“起这么早?”姜词打量他一眼,衬衫西裤,穿着正式,“你出门了?”

“有点事。”梁景行并未细讲。

他这一趟,先去了崇城美院找校长许秋实。

许秋实便是许尽欢的父亲,德高望重,早些年做过崇城书画协会的会长,本身也是赫赫有名的书法家。梁许两家交好,梁景行小时候,跟着许秋实学过几年书法,后来上高中学了理科,才渐渐荒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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