倾城别传(120)

谢芳菲将故意砸得破破烂烂、肮脏不堪的马车在城门口停下来,一身破碎脏乱的衣服弄得明显是被人抢劫过的样子,脸上的模样也不十分清楚,灰尘满面,发丝凌乱。然后红肿着双眼直直的朝守门的军官走过来哽咽着说:“军爷,我们在路上刚遭人抢劫,现在是身无分文。所以暂时入不了城。请问……”

话还没有说完,就被一旁的军官不耐烦地驱赶,用手大力推着谢芳菲,大声喝道:“去,去,去。没钱就不要入城。再在这里哭哭啼啼,滋扰生事,小心将你抓起来,从严查办!”

谢芳菲连日来奔波劳碌,消耗极大,体弱力虚,脚下一不留神,“砰”的一下被摔倒在了地上。

看得旁边的任之寒心头火起。谢芳菲心里恨恨地想:等会儿要你们好看!挣扎着爬起来,又走过来,懦懦地说:“军爷,您误会了!我们不是想不jiāo税就入城。我们是从建康来的,原本是陶弘景陶大师的弟子,奉了他老人家的命令,日夜兼程,立即赶来洛阳的。因为路上横生不测,遭人抢劫,所以现在才入不了城。军爷如果不信的话,只要将这封信jiāo给他老人家,自然就有人出城来迎我们进城了。”

那些军官一听是陶弘景陶大师的人,不由得收起了轻慢的心理,上下打量谢芳菲一番。几个人围在一起商量起来,只听得其中的一个人说:“这种事qíng,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万一真的是陶大师派来的人,咱们即使没有罪,日后恐怕也要吃不了兜着走。更何况她说得有理有据、有眉有目的,还是小心一些的好,不要得罪了南安王的贵客才是。”几个人都点头同意。

其中一个人走过来,态度恭敬了许多,说:“姑娘,既然是这样,那不如由我们帮你将这封信送给陶大师,再看他怎么定夺吧。”

谢芳菲双手奉上,千恩万谢地谢过了,然后又吩咐说:“军爷此番前去,最好将这封信jiāo给清平师兄,他会直接转jiāo给陶大师的。”那位军官听得谢芳菲连陶弘景身边的人的名字也叫得出来,不由得又相信了几分,拱了拱手就去了。

谢芳菲的信上只是鬼画符一般写着“陶大师,快来救我”这么几个惨不忍睹的大字,落款是芳菲。当日陶弘景无意中看见谢芳菲写的药方单子,对那上面的字简直是不能忍受,只是一味地摇头,后来硬是亲自重新写了另外的一张药方才作罢。谢芳菲知道他本身jīng通书画,对这些更是讲究苛刻,于是骗他说其实自己的字原本是写得很好的,但是因为有一次不小心伤着了右手的手腕,致使右手再也使不上力,连用笔写字也有些困难,所以字才会写得这么的难看。陶弘景听了,想必大为同qíng,欷歔了好一阵子。不知道这次他看了谢芳菲写得乱七八糟的字后会是什么反应。

那些军官还殷勤地请谢芳菲到yīn凉的地方先歇着,态度大不相同,这就是权势的好处。任之寒低垂着脸坐在一边,倒没有人注意到他。谢芳菲看见守城的官兵一个一个地仔细检查后才肯放行,心里想幸亏没有莽撞行事。

没有等很长时间,忽然见城门口有些骚动起来,谢芳菲伸头出去看时,只见陶弘景骑着马亲自出城迎接来了,后面跟着几个家将护卫随从。吓了谢芳菲一大跳,万万没有想到陶弘景居然会来。陶弘景依然是冷淡无理、目中无人的样子,四面看了一下,然后拍马来到谢芳菲跟前,看见她一副凄惨落魄的模样,心里叹了一口气,脸上仍然没有什么表qíng地说:“上车,走吧!”

那些军官没有料到谢芳菲的面子这么大,居然请得动陶弘景亲自出城来迎接,自然是二话没有,点头哈腰地恭送谢芳菲这辆破旧不堪的马车入城。想都没有想过要仔细搜查一番。谢芳菲想到这些军官前倨后恭的态度,自然是畏惧陶弘景位尊而多金,不由得感慨说:“人生在世,势位富贵,盖可以忽乎哉!”

陶弘景领着谢芳菲这么一辆破旧的马车堂而皇之地在洛阳城中心宽阔平坦的官道上行驶。谢芳菲偷偷地从车窗里探头看去,街道整洁大气,建筑物大概因为新近迁都的关系,都呈现出欣欣向荣的气息。

街道上的商铺店面气派,鳞次栉比,一一错落在街道的两旁。行人安之若素,脸上神态祥和,生活应该富足舒适。大多数建筑高大粗犷,气势宏伟,和景致繁复的建康相比又是另外一番面貌,给谢芳菲的感觉是犹如两种风格截然不同的诗歌。建康是柳永的“杨柳岸,晓风残月”,低首缠绵;而洛阳就是苏东坡的“大江东去,làng淘尽”,引人神思飞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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