倾城别传(147)

谢芳菲无语,心里很受震动,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任之寒现在的心仇恨多于爱,要他放弃,难比登天。谢芳菲轻声问:“到底是什么样的仇恨呢,非得用命来偿还吗?然后将自己的命也给搭进去!世上的许多仇恨等过了百十来年再往回看的时候,就完全不是那么一回事了。何必被这些什么都看不见,也摸不着的东西束缚了你的一生呢,你有许多更重要的事qíng要做。你活得不够累吗,还要往自己身上加上百斤!”

任之寒双目露出森寒的恨意,悲愤地说:“芳菲之所以会这样说,那是因为芳菲没有经历过那种人间惨境。你若是跟着一块死,就不会有日后的噩梦,随时随地地纠缠着你。我疏勒族本来是北方一个小的游牧民族,放羊养马,从来不曾参与其他民族的斗争。夹在qiáng权的fèng隙里,委曲求全。可是没有想到一夜之间被元宏派来征服各个部落的人马血洗全族,就连刚出生的婴儿和躺在chuáng上垂垂危矣的老人也不放过,所有的妇女全部先jian后杀。不仅带走所有的猪马牛羊,而且一把火将所有的东西烧得一gān二净。我因为临时去见她,才逃过一难。可是我宁愿我没有活下来,而是为了族人和狗贼拼命而死。我从来不敢忘记当日见到的qíng景。我跪在遍地的鲜血前,指天发誓,一定要将元宏的狗头提来替所有的人报仇!现在想起这件事,我仍然可以闻到空气中浓浓的血腥味。从那以后,除了这种味道,我再也闻不出其他的味道。”

谢芳菲想起那个晚上,亲眼看着秋开雨冷血无qíng地血洗刘彦奇的府第,自己站在敌对的立场尚且不能够接受,更何况是自小就生活在其中的任之寒呢。犹豫地说:“可是,之寒,你有没有想过,要杀堂堂一个北魏的皇帝,是何等艰难的事qíng。万一你永远都做不到呢,你就永远就背负着这座大山?不等别人来杀你,你自己先被这座山给压死了。还有,她呢,你真的就这样抛弃她了吗?说不定她还在塞外的糙地上日日盼望你回去呢。你当真就这样辜负她对你的一番qíng意?这个仇看起来是那么的遥不可及。挟泰山以超北海,非不为也,是不能也。这是多么不智的决定。”

任之寒痛苦地摇头:“我这么伤了她的心,她怎么还可能等我呢!芳菲,你不用劝我了。任之寒如果连这样的血海深仇也可以忘记的话,任之寒可以不用活下来了。”

谢芳菲摇头说:“那好,先不说你是否一定要报仇雪恨,还有这个仇究竟报不报得了,是不是现实。但是她,我想她是不会恨你的。你仍然爱她,她也一定清清楚楚地知道。她为你都可以去死,还有什么是放不下的,怎么会恨你呢,只会痴痴地等着你回去。你为什么不先回去一趟呢,或许见到她后,仇恨就没有这么深了。”停了一下,然后低声说,“秋开雨抛弃了我,我也一样不恨他,我只恨我自己。我们两个从此是彻底地完了。他不会回头,而我也不再是以前的谢芳菲了。因为他,我都渐渐地萎谢了。可是你,你还有的是机会啊,何必要守着个火盆,一心一意地往里面钻呢。只要你肯放下这虚无的一切,跨过去,转个弯,柳暗花明又一村。”

任之寒坚定地说:“芳菲,我在走之前就已经考虑过这个问题了,早就下定决心了,不杀元宏,绝不回去。任之寒如果就这么苟活下来的话,生不如死,要不然任之寒也只会是一具行尸走ròu罢了。”

谢芳菲看着她,想起自己,何尝又不是心如死灰,全无生念呢。可是已经死过一次的人不会想着去再死一次,自己将来就这样一点一点地萎谢,然后凋零下去吗?明知是悬崖,还要往下跳,如今踩在半山崖上突出的石块上,风一chuī说不定就掉下去了。怪只能怪自己,为什么要喜欢秋开雨呢,为什么要喜欢秋开雨呢。从此一刀两断,对所有人都好。可是心为什么还是会这么痛呢,原来是这么的痛,一阵又一阵的心悸、痉挛,想起来就疼,就痛,就苦。还有将来该怎么办,总要活下来。死都没有死成,总是要活下来。可是活下来gān什么呢?活下来gān什么呢?任之寒还有仇可报,到底有一个奔头,尽管遥远,不切实际。可是自己呢,自己活下来做什么!眼角不由自主地淌下泪来,顺着耳边的发丝,一路淌到枕头上。任之寒叹气,故意装作没有看见,再闲聊几句,然后就出去了。谢芳菲总要一个人好好地想一想。

谢芳菲坐在chuáng上正在和任之寒划拳,一阵幺三喝五过后,突然大声地笑说:“哈哈哈,任之寒,你又输了。不好意思,这一壶茶又要请你全部都喝下去了。”任之寒恨恨地盯着谢芳菲,只得不qíng不愿地从丫鬟手里接过油缸般大的茶壶。肚子里晃晃dàngdàng全部都是水,走起路来都能够听到咕咚咕咚的声音刚要喝下去,转头不服气地说:“为什么输了要喝茶!喝酒不是更好吗?还要喝这么整整一大壶!你以为人人都像你是水牛吗!”

李李翔小说推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