倾城别传(154)

吕僧珍看着谢芳菲,半晌,无奈地说:“那芳菲你来告诉我,应该怎么做好了。我的部下现在连饭都吃不饱,铠甲上全部都是dòng,住的地方破败不堪。芳菲你说我还能做什么呢。我明天说不定就因为战败的关系而被人落井下石以军法处置了呢。这样的世道,我们这些人什么都做不了。”

谢芳菲无语,只能含泪地看着这些即将死去的老百姓。她,她自己不也是什么都做不了吗!和其他人又有什么分别,五十步和一百步还不都是一样的!一行人默默无语地再行了一段路,忽然听到前面吵闹起来。队伍也停止了前进。只听得有士兵在大声叱喝说:“大胆刁民,竟然敢滋扰生事。再不走开,休怪我们无qíng了。快快滚开,竟然敢挡陶大师的座驾!”说着拿着戟挥赶跪在路中间的蓬头垢面的妇人,妇人手上抱着奄奄一息的婴儿。

妇人跪倒在地上,拼命磕头,流着泪说:“我们知道是陶大师他老人家亲自驾临,才敢冒死打扰他老人家。但求他老人家发发善心,救一救我这个还未满周岁的孩子吧。再过半天,说不定就没得救了。我求求你们了,看在老天的分上,求求你们救救我这个孩子吧。他还没有满一岁呀。我求求你们了!”不断地磕头,额头上一片的鲜血,顺着鼻子一滴滴地掉到尘土里,混着泥和水,什么都看不见,什么都没有留下。只剩下哀求恫哭,一片凄凉。

侍卫们毫无同qíng之心,一把将她拖开来。妇人挣扎着不肯离开,大声哭喊,想必是抱了必死的决心了。吕僧珍冷眼看着这一切,没有说任何话,也没有任何的指示。就连前面车子里的陶弘景似乎也完全没有听到的样子,无动于衷。

谢芳菲焦急起来,自己这样的身份根本就无能为力。正要哀求吕僧珍和陶弘景的时候,突然听到一声惨叫,那妇人被qiáng拉到一边,仍然不死心,又跪在了路中间。前头的侍卫一枪刺在了她的胸前,扔在过道旁。

这个侍卫残忍的行径终于引爆了民众的愤怒,附近的几个年轻一些的人全部冲了上来,扯住那个行凶的侍卫,一拳就砸下来。然后大声地呼喊:“你不救人也就算了,为什么还要杀了她!反正是活不了了,大家一起上呀。”这种骚动是冬天里的一点火星子,遇着风,火迅速蔓延开来,一片一片地燃烧起来。那是绝望里最后的愤怒,堆积起来,可以燎原。

前头的士兵和附近的难民纠结起来,事态一发不可收拾。谢芳菲痛心地想:这就是官bī民反,走投无路了,反是死,不反更是死。再也忍不住了,掀开帘子,从马车上跳下来,冲到那个垂死的妇人跟前。那个妇人无力地躺在湿漉漉的泥地上,仍然不忘将自己的孩子护在怀里。

谢芳菲不顾脏乱地扶起她,说不出话来。她眼里流露出感激的神色,指了指怀里的孩子。谢芳菲了然地点点头,将孩子抱在自己的手中。那个妇人已经说不出话来,撑着最后一口气,死命地盯着谢芳菲,满脸的恳求和期待。谢芳菲落下眼泪来,哽咽地说:“大姐,你放心,我一定会将这个孩子救活的。你放心,我答应你,一定会的。”那个妇人听到谢芳菲的承诺,嘴角露出一丝微笑,心里一松,就这样死去了。

谢芳菲泪眼看着自己怀里紧闭双眼,不哭不闹的小孩,心里一酸,孩子呀孩子,你这可是你母亲用命才救下来的啊。几个闹事的难民自然不是训练jīng良的侍卫们的对手,已经有好几个人倒在血泊里,就这样死了!骚动越来越大,连远处的人群也愤怒起来,似乎要将所有的痛苦和怨气火山爆发一样全部发泄出来。吕僧珍猛然大喝一声,如同平地响了一声空雷。所有人都停下来,畏惧地看着他,不敢再动手。

谢芳菲抱着小孩走到那些难民跟前,苦涩地说:“人都已经死了,再打下去于你们更加不利,不知道还有多少人会死呢。这个孩子我会将他救活的,你们也不要再生事了。毕竟民与官斗,不会有好下场的……”那些难民念着谢芳菲肯救小孩一命,对她倒有三分客气,没有恶言相向。

谢芳菲走到吕僧珍的跟前,看着对峙的双方叹气说:“僧珍,你让他们走吧,也不必安个什么罪名抓起来。雍州已经够乱的了。你看他们,难道还不够可怜吗?抓了他们又有什么用!”

这些难民既然敢动手打朝廷的侍卫,盛怒之下,根本就没有想继续活命。反正早晚都得死。现在两方对峙,稍微冷静下来,现在又听见谢芳菲这些话,有了一线的生机,自然就有些后悔了。谢芳菲见吕僧珍既没有点头也没有摇头,脸上也看不出任何的表qíng,心里感叹,吕僧珍是真的变了。当年愤怒不平的年轻人已经完全变了,战争使他变得冷酷无qín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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