倾城别传(9)

秋开雨笔直地站在那里,文风不动,冷清如一尊雕像,鬼斧神工般的侧脸上亦如雕像般没有丝毫感qíng,看着谢芳菲没有说话。

谢芳菲刚才激动之下,一时失态,此刻见了秋开雨脸上的神qíng,懦懦地放开手,转着双眼说:“秋公子,山上衣食自然不缺。可是人,又不是光吃饱喝足就够了!那跟禽shòu有什么区别!再说你已经将我囚禁了这么些天,总有个尽头吧?你到底要怎么样?难道你真的任由我在这里自生自灭?”瞪眼看他,满心不忿。见他依然没什么表qíng,烦闷过后,想了想,又软下声音:“再说了,女孩子总有一些东西需要亲手添置的,这里什么都没有,有许多不方便……秋兄想必没有想过吧?”说完脸有些红了,咬唇看着地下。

她这席话软硬兼施,自认为动之以qíng,晓之以理,没什么破绽。秋开雨先是皱眉,待到明白过来,沉吟半晌,gān脆点头:“好,明天带你下山。”秋开雨对谢芳菲也有点不胜其烦,再说也该带她下山去取太月令了。

谢芳菲心里打出“胜利”的手势,哼,小样儿,我就不信你会不上当。表面上却装得滴水不漏,其实心里早有打算。正所谓谋事在人,成事在天,等做了以后再说,管它能不能逃出生天。

秋开雨又说:“萧鸾病危,qiáng行召萧衍入宫见驾。”语气淡淡的,看似漫不经心,心思却停留在谢芳菲身上,目光灼灼,一丝一毫细微的表qíng都没有放过。她前几天才说萧鸾微恙,开始还以为只是信口开河,胡言乱语,没想到立即应验了,不由得他不心惊。

“哎呀,糟糕!”谢芳菲喃喃自语,忍不住皱眉。萧鸾自义阳一役后早有杀萧衍之心,只是碍于往日的qíng分,现在终于撕破脸皮,开始有所行动了。看来,又是一场斗争。谢芳菲想了想,问:“萧将军的人马现在由谁统领?”

秋开雨露出赞赏的眼色,回答:“暂且jiāo由张弘策统领,看来他此番命不该绝。”挑眉看着谢芳菲,眼前这个年轻的女子非常聪明,智计过人,临危不乱,可是看起来却如平常的女子一样纯真温和,毫不设防。想起她受刑的样子,又是那样的倔犟骄傲,真是自相矛盾的组合体。

谢芳菲也松了口气。萧鸾将兵马jiāo给张弘策,暂且表明没有置萧衍于死地的决心,不然不会将大权jiāo给萧衍的近友暂时统领。可是,恐怕他将来的日子也不会好过,萧衍之于萧鸾,正所谓如芒在背,如梗在喉。沉思一番,又问:“明帝以何借口削去萧将军的兵权?”

秋开雨这次很合作,答:“萧衍在建康任太子中庶子,领四厢直,镇守石头城。”明升实降,排斥出权力中心。

谢芳菲冷哼:“有名无实矣。这分明是变相软禁,就近监管。”

秋开雨缓缓说:“秋某感兴趣的是,谢姑娘是如何提前得知萧鸾病危的消息?”说完,一动不动盯着谢芳菲的眼睛,锐如鹰隼。

谢芳菲猛地咳嗽起来,缓过来后胡乱说道:“小妹jīng通星象,自然可以从风云变幻中提前得知某些信息……”见秋开雨一味兴然地看着自己,再也说不下去,只得打住。他那种表qíng,叫她怎么鬼扯下去?

秋开雨平静地说:“谢姑娘不涉江湖之事,大概不知道,敢糊弄秋某的人一向没有好下场。”

谢芳菲心里有苦难言,总不能告诉他自己知道所有的将要发生的大事吧,更是要被当成胡说八道,信口开河了,忙笑说:“秋公子严重了,开玩笑,开个玩笑而已,不用总是这么当真嘛。偶尔也要调剂调剂身心。说说笑笑,有益身心健康。”心里却一个劲地在想该如何圆谎。

秋开雨没有出声,淡淡扫了她一眼,只那么轻轻一瞥,谢芳菲心头立即涌起一阵寒意,像是风刀霜剑。只得硬着头皮,懦懦地说:“明帝年纪也大了吧,老人家总是难免头疼脑热的。今天不病,明天也是要病的。所以,完全是——是瞎猫碰上死耗子,死马当做活马医……”真是语无伦次,胡拉鬼扯了。停了一下,叹口气,又说,“谁还不是一样呢,生老病死,xing命无常,反正谁也躲不过。”

秋开雨虽然犹自不信,可是倒没有多说什么,也没有bī迫,意外有些心不在焉的样子。当晚,两人随便吃了点gān粮,就这么睡下了,不再有话。秋开雨兀自闭目运气,谢芳菲也不敢再去招惹他。

第二日一大早,秋开雨果然带她下山。谢芳菲伏在秋开雨的背上,只觉得像是腾云驾雾一般飞掠而下,但闻耳际风声呼啸,眼前一片云海苍茫。风chuī得衣衫猎猎作响,真像踩在云端里,做了一个美丽的梦,妙不可言。只可惜彩云易散,好梦易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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