娇妾(25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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腊月十五,五辆马车一同出了长阳城。

此番是去见聿郸,轻装简行并不合适。是以席临川也未如从前般随着性子在排场上做得简单省事。该带的人都带了,除却二人的马车外,仆人婢子各乘一车,行李还放了一车。

红衣带着点兴奋地向窗外看了一刻,蓦地回过神:这好像是她头一回在冬天去“旅游”。

在古代时没有过,现代时也没有。一则因为她怕冷,贪图北方的统一供暖;二则因为没空,虽则说起来有个假期在,可那是春节……要在家和父母同过的日子。

父母……

红衣不禁一喟。

想念现代时的家人的日子越来越少了。而在最初的时候,这种想念那么浓烈。

尤其是最初穿越过来、还在大将军府的时候,夜深人静时,想家的念头几乎占据了全部的大脑。而后到了席府……那阵需要为生存担忧的时日,心里的怨恨太多、神经绷得太紧,头一回无暇顾及什么“想家”的事了。

再然后似乎就这么慢慢地“戒”了。随着时间的推移,她对大夏朝的归属感越来越深,又有了自己的事业要打拼。整个“二十一世纪”反成了一个只会偶尔想一想的概念。

这般说来,对父母真是残忍。她是出车祸穿越来的,想必在那个时空里的她已经死了,父母承受过丧女之痛,却永远无法得知,她其实在另一个时空里换了一句身体活着,而且目前活得还不错。

红衣低下头看一看自己,又情不自禁地往另一个方面去想。

——这个被她占了身体的姑娘,不知道是个怎样的人,也不知道她的父母还在不在。如果没有被她占了身体,也不知她会怎样活着,现在会不会还是席府的舞姬?又或是同样被命运捉弄一番,而后和席临川走到一起?

她想入非非地脑补着,末了,再度化成一声喟叹:这有什么意思,想来这个红衣必是也死了吧,就和二十一世纪时的她一样——她穿来时这具身体正发着高烧,原主十有八九便是那样病死了,如她不来,也许这个身体的生命就在那日终止。

一块点心递到面前,红衣回神看过去,眉头一弯:“多谢。”

是她爱吃的豆沙苏,长阳城里就那一家店有售。总能排起长队,不到巳时就已卖完。

她望一望席临川:“什么时候买的?”

“今早。”席临川掸一掸手,“查些事情,顺道而已。”

他说着也咬了一口豆沙苏,一声冷笑:“聿郸真是百足之虫。”

……死而不僵?

红衣怔然看看手里的豆沙苏,忽而觉得吃不进去了,哑然问席临川:“这也是聿郸的产业?”

“那倒不是。”席临川肩头一耸,“我是着人打听,赫契人在长阳欺过多少商号,这点心坊是其中之一——和聿郸是否有关尚不知道,但赫契人这一招真算阴毒。”

在上一战之前,长阳城中时有赫契人欺负商铺的事情。这样的事情总是“突发”,待得官兵赶到,人早就走了。商铺往往只能吃个哑巴亏,连提前设防都没办法设。

席临川也是偶然得知,这些事情竟不是赫契人蛮横惯了、肆意妄为,而是一切皆有安排。

长阳城中这么多商号,他们有计策地挑其中一部分去欺负——或是为军队捐过钱的,或是家中有人参军的。次数不用太多,两三个月里有个三五次,这商铺便多半受不了,只得关张搬家了事。

这样的事看似无妨,但积累得多了,百姓们便只会觉得是朝廷无能,竟让赫契人随便欺到长阳来,官府又连人都抓不住。

民怨载道。这于一个国家而言实在是很可怕的事情,难怪此前会查出那许多细作……大抵和这或多或少也有些关系,是有人先设计让百姓对大夏不满了、而后策反。

席临川靠在靠背上,解释得悠悠然,笑意不减得神色好似只在说一件家常。

红衣却听得目瞪口呆,心中惊叹原来这样的斗争手法千百年前就有过:控制舆论影响时局,寻常人只会觉得这些四处皆起得风声才是“民心所向”,殊不知,一切舆论都是可以有推手的。

席临川复又从盒中取了那并不薄的账本出来,本中写得密密麻麻的,是他自拿到文牒后直至离开长阳之前着人查出的东西,每一笔账都是赫契人欠下的,有银钱也有人命。

既然难得专程去见聿郸,自然要查上这些,跟他把账算个明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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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阳离皋骅的距离,算不得太远。然则途中多山路,崎岖得很,加上席临川也并不很急,这一路颇用了些时日,到了皋骅时已将近上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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