娇妾(337)

突然说起这些安排,很有些“交代后事”的感觉。一时红衣和席焕都沉默了,原本带着的笑意也彻底僵住,席临川的目光在二人面上一划,手随意地拍在席焕肩上:“听到没有?”

席焕神色黯淡地默了须臾,终是应下:“诺。”

快走几步,他轻快地踏下了最后一级长阶。微吁口气,又转过身笑向红衣道:“母亲晚些会来府里,我就先不去长秋宫了。宫宴无趣,我们回家。”

“好……”红衣轻点了点头,忍着心中酸涩,将手递到他伸过来的手中。细思之下头一回觉得想参加那宫宴了——因为正如他说的“宫宴无趣”,她便会觉得那段时间漫长一些。然后,自欺欺人地相信,与他相处的时间得以长了那么一点儿。

还有二十六天……

她侧首望向身边的人,他微垂着眼帘似乎正思量着什么,依稀能从眼底寻出几许笑意来。仍是稳健生风的步子、仍是英姿不减的身形……让她愈发不敢想象,在未来的二十六天里,他会饱受病痛的折磨摧残,然后带着或多或少的遗憾,再一次英年早逝。

“来。”他轻一示意,再度扶着她上了马车。万般心绪搅得红衣顾不得席焕也在旁边,坐定后便钻进了席临川怀里。

马车缓缓驶起,她愣愣地回想着这样简单而和睦的相处有过多少次。也不难记起最初的时候并不是这样的——那时候她怕他怕得要死,头一回同乘马车时,以满心的防备心态正襟危坐了一路,直坐得身心俱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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除夕夜,府里自是比平日热闹。

听闻顾南芜的母亲的病已大好了,又可能多少碍于礼数,她便回了席府来。早在席临川和红衣回来之前便领着下人们一起上下打理妥当,写了春联剪了窗花、笼灯也皆换了新的,让府中一片喜气。

夜幕降临时,府中年纪小些的婢子们耐不住性子,又不太敢自作主张,就有胆子大些的撺掇着席焕去点了第一串鞭炮。火光闪动着向上窜着、噼里啪啦的声音震得耳朵疼,而后就如打开了闸门一般,各色烟火愈加夺目。

院中传了歌舞,红衣和席临川坐在亭中看着这片盛景,说不准心中是喜是悲。

红衣远远望去,席焕和小萄不知又因为什么事情追打起来。一如席临川待她一样,席焕与小萄玩闹时也是一边逗她惹她、一边又忍着护着,他分寸拿捏得合适,这四个月下来小萄的心事便轻了许多,笑容一天比一天真切。

遥遥传来一片问安声,二人举目看去,歌舞也正停下。

是陈夫人来了。

所过之处歌舞姬依次见礼,她搭着婢子的手径自走到亭中来,席临川一揖、红衣一福:“母亲新年大吉。”

“娶了妻,越来越不像话。”陈夫人冷着脸,目光凝在红衣面上,“连宫宴也敢不去,半点规矩都不讲了。”

相见便是这样的面斥,一时弄得气氛尴尬。二人相视一望,谁也没来得及谢罪,陈夫人便清冷又道:“宫宴就罢了,好好给我把年拜了。”

他们怔然间她已落了座,从袖中取出的两个用红线穿成、下面还坠着平安结的铜钱串子,往案上一搁:“谁先来?”

两人互一拽衣袖,再度互看一眼,默了一会儿,一齐跪了下去。

“母亲新年大吉,来年一帆风顺。”席临川下拜道。

红衣紧张地想了想,添上一句:“双喜临门。”

“……”席临川挑眉,斜眼一睃她,“三阳开泰。”

……这什么节奏?!红衣发着怔脱口而出:“四季平安”

席临川的声音四平八稳:“五谷丰登、六六大顺。”

他连说了两个,她没意识到“阴险之处”,开口就续上:“‘妻’贤子孝……不对!”

话一出口方知不合适,哪有祝女人“妻贤”的!扭头怒目而视:“你故意坑我!”

席临川忍笑不语随她发火,端坐在席的陈夫人被他们方才的一唱一和弄得神情都僵了……

缓了好一会儿才回过味来,陈夫人一声轻咳,蹙着眉头让二人起身,红衣暗搓搓地细细打量,看出她也是一副绷笑绷得艰难的神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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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般一同熬过了旧岁、守到了新年,各自回房就寝时已是后半夜。

红衣和席临川一同回到广和苑,疲惫地栽倒在榻,不过多时便已睡得昏沉。

再睁眼时,天色已明。四下看看,却是在自己的南雁苑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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