娇妾(393)

府里做这些杂役的人最不起眼,许多都是在贱籍的人在做。她若去了,大概就是这样不起眼地做许多年,不会有后面的事情。无趣而稳妥地活着。

席临川有点发怔地睇了她好一会儿,摇摇头:“算了。”

……?

“府里的重活没有安排给你这样的小姑娘的。”他微一笑,看向齐伯,“带她去广和苑吧,告诉疏影,她大病初愈。”

果然,又是一样……

哪怕她主动提出了去做些杂活就好,最终也还是要在他跟前做事。

之后的事情,却又跟上一世不太一样。

或者说,还不如上一世。

毕竟那时的她,还没有经过那么多痛苦,上一个主家充其量也就是刻薄些,在她病重被扔到城外之前,偶尔的打骂是有,但也就止于此。

但如今这个她……已是被弃过、药哑过,最后去的那一户人家不仅将她沉塘处死了,先前的六七年也是吃尽苦头。

每一天都过得提心吊胆,每一件事都做得小心翼翼。那种日子她熬了六七年,如今蓦回到十岁,她自和原本的十岁不一样了。

于是在席府中、尤其是在席临川跟前做事的下人中,小萄俨然成了个异类。

大病后瘦得皮包骨头已够让人皱眉头,用婢子们私底下的话说:“席府里还没有过这样的呢,不知道的,还道咱们公子亏待下人。”

而她过度的紧张,更让众人一提就有点愠恼:“也不知天天怕个什么,公子待人多好啊,究竟哪里亏了她了?”

——这样的话听得多了,直让小萄的心绷得更紧。

她难免会想,别人都为这个看她不顺眼了,席临川会不会也觉得很烦?心事便一重压过一重,越想越是不安,越不安就越小心,反倒成了个恶性循环。

上一世的这个时候,原是她觉得守得云开见月明、日日都过得挺开心的日子,此时却觉得倍感压抑,还难以自己调节开来。

日子久了,就变得寝食难安,而后自然而然地精神不济。端着一盏茶往书房走,也不知自己脑子里在想什么,连门槛都未注意,觉出一绊时已然晚了,直直向下趴去,狠一闭眼,转瞬间,身上一痛,同时听得瓷盏摔出的脆响。

“……”席临川练着字,看着小萄的摔姿目瞪口呆。再低头看看,一笔粗墨斜划过宣纸,这一页算是废了……

抬眼看回去的时候,小萄正手足无措。

似乎伤到了哪里,她支在地上的右臂不断发着抖,许久才终于撑坐起来,望着他大是惊惶,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呃……”席临川还在忍不住地回思她刚才摔的那一跟头。可算抽回神来,正了正色,他起身走过去,一把将她扶起来,“伤着哪儿了?”

“没有……磕了一下罢了。”小萄答得很快。一觑席临川的神色,转身就要去收拾地上的碎瓷。

席临川一伸手,又把她拽了回来:“小萄。”

她浑身一紧。战战兢兢地看着,眼前公子的神色大是无奈:“打个商量?”

“嗯……”她应得犹豫。

“席府里没有人会欺负你,你能不能别总这么魂不守舍的?”他眉头微挑,“干活如何都是次要的。你还是个小孩子,吃好睡好。”

.

小萄这才惊觉,席临川在她心里的存在,一如上一世时一样重要而奇怪。

她是真的很在意他怎样说,或者说,感觉他像是一位颇具威严的兄长,说出的话总是十分可信。

于是她便不由自主地按他说的做了,努力地“吃好睡好”几日之后,精神终于好了起来,心情也好了许多。

如此,一直过了两年。她慢慢在席府过得好了起来,目睹着和上一世一般无二的一天又一天,看着席临川在朝中顺风顺水、作了天子侍中。

有一日很有点奇怪,席临川梦中惊醒后面色惨白,满头的虚汗漫了一层。小萄和其他几个婢子皆有点慌,询问他怎么了,他却半天没有说话。

过了良久,他看向她,眉头深皱着,似乎回想了许久才叫出她的名字:“……小萄?”

“……奴婢在。”她怔怔应了,他揉着额头缓了一缓,又问:“我在府里?”

“是。”她答说。

“现在是什么年月?”

“……”她错愕不已地打量他一番,不知他究竟梦到了什么,还是如实答道,“元和十七年七月。”

之后没过多久,敏言长公主为席临川挑的那八位歌舞姬入府了,其中便有红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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