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记·晏然传(114)

听说他们的婚事定在四月底,此前,朵颀公主会在上巳节时行及笄礼。及笄礼多在十五六岁时行此礼,亦有拖到二十再行的,另有一法子为“笄而婚之”,便是在婚前行礼。可不管何时行此礼,这说到底是汉族女子的成年之礼,从未听说过靳倾公主受及笄礼,我不觉笑道:“有意思,好端端的靳倾公主,怎的也想起来行及笄礼?”

庄聆低着头认真地剥着她手里的一枚橘子,笑着道:“有什么不可的?我看挺好,到底是要嫁来大燕过一辈子,有意地学一学汉人的礼数是她识趣。”

我一时沉默了,俄而缓缓道:“就是因为如此,我愈发觉得她根本不该嫁来大燕,好好的在靳倾做她的公主多好。”

庄聆瞥我一眼,剥下半个橘子直直塞入我嘴里:“说什么痴话?陛下下的旨意,哪还能有改的?再说,先前也是她自己说过谁助汗王弭平叛乱,她就嫁给谁,你又何必在这为她不平?”

“我说一句姐姐堵我十句。”我品着那橘子凉凉的甜汁,解释道,“也不是什么为她不平,只是为她不值罢了。”

庄聆笑而摇头,不再和我争论。送了一片橘子到自己口中,闲闲问说:“你宫里那两位,还安分么?”

“如今一个只比我低一级,另一个低半品,有什么安不安份的?”我接过宫娥递来的帕子拭着手道,“瑶妃娘娘得圣心,时常召睦才人去,我这个容华故然是一宫主位也不能拦着。”我羽睫一抬,“召她去的时候,大概多半是陛下在的时候。”

庄聆神色微凝,睇着我问:“你当真这样不管不顾?这睦才人可真不是什么省心的,听闻簌渊宫从前就有人栽在她手里,你万事当心。”

“姐姐说得是冯氏?”我微微一笑,“我见过她了,所以姐姐也不用为我担心,可能危及我的人,会有人替我收拾了。”

庄聆再现了笑意,淡泊而悲凉:“到底是变聪明了。”

我抿唇一笑,毫无所谓地接口道:“也变狠了。”。

我与朵颀公主和骠骑将军都尚算有一面之缘,二人成婚,我吩咐婉然亲自挑一份贺礼送去,当晚宏晅来时却打趣道:“真够大方,那样一份厚礼。”

我歪着头眨一眨眼问他:“陛下怎么知道?”

“朕当时在将军府。”他随手脱去大氅交给宫人,又道,“朵颀公主想见你,你见不见?”

我耸一耸肩头:“有什么可不见的?让她来就是了。”

“她来不了,你若是见,就得明日去辉晟殿侧殿一趟。”

那里已不是后宫了,宫中女眷平日里不得擅离后宫,除去宫宴时也不会去那里,我闻言疑惑问道:“为什么?”

“因为……”宏晅的神色变得哭笑不得,“因为她现在半步也不肯离开骠骑将军,要见你也定要和她的未婚夫一起,和朕争了好一阵子。”

我扯了扯嘴角,道:“可这不合规矩,毕竟……关于臣妾的风言风语,已不少了。”

他面上陡然冷肃几分,隐现凛意,对我的话却愈发和缓:“你去见你的就是,谁若再敢非议些什么,直接禀来成舒殿。”

我喃喃应了一声,仍是踌躇着满是担忧。他揽过我的腰,在我额上一吻,温言道:“你想做的事情就尽管去做,只要无伤大雅,也不用去理会那些繁缛礼数。他们二人是未婚的夫妻,一道见一面罢了,没什么不妥。”

我倚在他宽阔的胸膛上点一点头:“臣妾也知道,不管怎么说总还隔着一道帘子,不该传出什么话来。可六宫的传言,素来是比刀子还要尖,说不准哪一句就能要人性命。”

他含歉而笑,手轻抚着我顺在背后的秀发,无奈道:“一不留神就委屈了你。不过朕已经吩咐下去了,日后长乐宫要传你去,须先禀成舒殿。”

我犹靠在他怀中,微微抬起头,忧心道:“陛下如此,皇太后岂不更恨臣妾?”

他低头瞧着我,短短一叹:“也没别的办法,她已经容不下你了,再做表面的功夫没用,明着护你才更安全。”我是明白这个道理的,可因涉及与皇太后间的关系,必要让他亲口说出来。

翌日午后,我认认真真地按品大妆,去辉晟殿见朵颀公主和骠骑将军。虽则先前早已认识,但今非昔比,如今他已是位比三公的将军,冠军侯亦是“勇冠三军”之意。

我不知道朵颀公主为什么会想要见我,也许我自觉与她并不相熟,而她在大燕别无亲朋,与我就算个熟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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